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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刀掌全然失算,古丹正待滾地抽身,一片窒人的勁風卻宛似一面黑網驟然陣下,「通」的悶響傳出,古丹好象被人在身後猛捶了一捶似地撲跌向前,他撲跌的勢子十分強烈,剛好又把沖上來的焦堅逼得狼狽閃開,而古丹的下半身還沒有完全貼實的時候,秋離已飛起十一腳又將他似個大繡球般踢得在空中連連滾動,紅漓漓的熱血狂噴自這位關外大豪的口中,秋離在他第十一次往下墜落的當兒,猝然地伸手扯住了他的金髯,奮力倏抖,於是,「嗤」的一下刺耳裂膚之聲響起,古丹偌大的身軀被重重模摔出三丈之外,秋離的手中,有一把連著皮肉,血糊糊的金鬍子,正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絢麗而又令人作嘔的光彩來,那光彩是金燦而赤紅的,沾著肉,沾著血,似乎還在秋離的手上抖顫!

  現在,山頂上每一個人全傻了,全傻了,全楞了!他們驚恐地看著秋離血淋淋的右手,震駭地注視著秋離臉孔上那一抹平淡的微笑,而秋離慢慢鬆開手指,任他手上的那把金鬍子隨風飄起,又一根一根地落向四周!

  目光似利刃一樣,望著因過度的恐怖而愣在前面的焦堅,秋離侵吞吞地道:「方才,宰掉古大鬍子的那一招,叫「鬼指東」,老焦,你該知道,鬼,從來是不願說真話的,—當它說指東,不一定就會指西或指北了,恩?」

  焦堅的面容越發黃得象塊老薑了,他的心中似燃著一團火,嘴裡又幹又澀又苦,喉結在不停地上下顫動著,混身裡外宛如才從水裡撈出來,濕得透透的,聯手上握著的那條軟鋼「蛇尾鞭」,也真和條死蛇般癱瘓在地下了……

  冷冷地環掃了焦堅身後的那批手下一溫,秋離又籲了口氣道:「我早說過,我是個最壞的敵人,你們似是不大相信,或者你們現在信了,可是,我又要很抱歉地說,遲了,太遲了……」猛一哆嗦,焦堅「蹬蹬蹬」退後幾步,他驚懼地道:「你……秋離,你還想如何?」臉上如罩青霜,秋離狠毒地道:「如果你的一雙耳朵沒有聾,焦堅,你也該聽過凡是與我秋離動上手的人那下場如何!」焦堅顫慄地看了看早已僵臥在地下不動的兩具屍體常庵及古丹,他明白這兩個一霎前還是活蹦亂跳的人物在武林中的身分地位如何,他們至少不比自己來得卑微,而他們卻全在這難以置信的短時間裡變成了兩團死肉,換句話說,如若再拼鬥下去,焦堅自己,與他的一干手下們也必不會幸運到哪裡去,必不會的!」

  搓搓手,秋離冷冷地道:「接下來,我已厭煩用空手宰殺你們,我將使用我的銀牛角,這玩意兒辦起事來更加乾脆俐落,你們一定想見識見識?好的,我馬上就會如你們的願,你們將能看到,那是一件精緻而巧雅的美麗物體,若非要說它有什麼缺點,或者只是多少帶了些煞氣罷了!」在這種時刻,這種情景之下,秋離猶似乎很清閒地以說家常的口吻來講述他殺人的方式與解釋他那利器的形態,此等離奇而又怪異的作風,只怕普天之下除了這位「鬼手」也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了J越是如此,卻越令焦堅那邊的人們心驚膽戰,魂飛魄散,不但焦堅那邊,甚至連方元這一面的哥們也駭瘋了心了……

  緩緩地,秋離伸手入長衫之內,他低沉地道:「你們的眼睛要快,要尖,我的傢伙,一出來,晤,就要見血,所以,你們要把握機會,萬萬不可錯過一睹這催命符的榮幸;假如你們其中一個慢了一點,我就要很遺憾地說,可能你這一生也無法再看清楚了!」秋離的語聲是冰冷而寒凜的,聽在人們耳中就象大雪天裡將一把一把凍透了的冰碴子往心裡掖,直涼到人的骨縫中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聲音俱是低沉的,並不尖利,可是,對他的敵人們來說,卻覺得懲般陰森,懲般幽邃,又懲般殘酷?宛如,他們已經看見了死亡的黑紗自空中飄落,看見了索魂使者的樞車自冥渺中無聲馳來,看見黝暗的墓穴在自動地緩緩開啟……象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抓在他們的心中,捏著他們咽喉,於靜寂裡,焦堅與他的手下們幾乎已感到快要窒息,快要癱瘓了……

  這裡一種心理上的威脅,它的效果往往是出奇的可怕與嚴重,當然,秋離懂得這些,他太懂得了!不由自主地痙攣著,焦堅蒼啞而驚悸地叫:「且慢……秋離,且慢……」抿抿唇,笑了,秋離道:「不要沒種,焦堅,須要記住你們方才的跋扈,你們先前施之於我的暴力——以眾淩寡的暴力,還有,更不能忘你是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既然你是了,就不可太窩……」

  這時,十分突然的——

  淡紫色的裙帶飄拂,一條婀娜窈窕的身影已掠至焦堅右側,於是,一股幽雅如萼的芳香漾起。恩,竟是那位「三眼鳳凰」來了。

  不顧頭上的冷汗滴滴流淌,焦堅駭然道:「梅影,你你你過來作甚?」這位焦堅門下唯一的女弟子,也是他最為疼愛的徒兒「三眼鳳凰」舒梅影,校美的面龐緊繃著,眉兒斜豎,額心的淡紅色痣印更顯出了一片可愛的英紅,她睜著那雙美得嚇人的眸於死死盯著對面的秋離,生冷地道:「得放手時且放手,該留情處便留情!秋離,你只持著一個『狠』字便如此趕盡殺絕,也不怕天打雷劈嗎?」

  竟不回避地環視著這位美麗女郎,秋離淡淡地道:「妮子,不要來向我說教,我這麼做,也有很多個年頭了,老天爺從來沒有拔掉我一根頭髮,顯然,他老人家一定認為我斬除似你們這些奸匪惡徒等人的做法是對的,是代他行道的,而且……」神色一寒,他接著道:「你是吃了狼心豹膽了?跑到這裡來賣弄招搖?你以為我對女人就下不了手麼?」三眼鳳凰舒梅影的形態絲毫不變,她漠然道:「秋離,你是一肚子污穢!」聳聳肩,秋離吊兒郎當地道:「隨你罵吧,再不罵兩句,就沒機會了!」面如霜布,舒梅影轉過身來,向她師父道:「師父,自小你老人家就教徒兒一個『節』字,女人固須謹守節操;而男人,也同樣應該維護『氣節』;師父,不論今天我們將會落得什麼下場,我們仍不能為了苟生而忍辱,師父!即使我們全死絕了,我們能保持住我們的自尊與威嚴也是值得的!」舒梅影的神態凜烈而沉痛,她的話,每一個音,每一個字,都好象有著萬鉤之力,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焦堅心坎上。

  焦堅震撼了,激昂了,悲憤了!他顫巍巍地,注視著立在旁邊的這位美麗女徒,就好象在看著一尊倔傲祟偉的石像,就好象在讀著「不屈」與「壯烈」四個字……

  猛一跺腳,焦堅狂吼道:「你說得對,梅影,我們寧可死絕了,也不能失掉骨氣!」

  清澈的大眼睛裡浮起一層晶瑩的淚波,舒梅影悽愴地微笑道:「我知道你老人家是條好漢,師父我知道的!」這邊——

  秋離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輕輕鬆松地道:「你們訣別完了?好,很好,我不得不表示對這位美嬌娘的敬佩與祟仰,難得她在這種生死關頭競還能以『節操』兩字和各位相共勉,替各位打足了氣;提高了膽,不容易,的確不容易!」雙目中有一股異樣的仇恨光芒,舒梅影凝視著秋離,她冰冷地道:「秋離,天理迴圈,報應不災,你用什麼手段來荼毒別人,將來,別人,也會用同樣的方法來收拾你,不管今天我們的結果如何,不論在幽冥兩界的哪一方,我們要與冤死在你血腥雙手下的鬼魂齊聲哭號,令天地變色,雷電齊鳴,在你清醒中或睡夢裡來找你討命!」歎了口氣,秋離道:「假如你們真到了那裡,別忘記向那些先你們而去的朋友問好,然後,我會歡迎你們來找我索命,無論在我清醒或入夢時。」一甩頭,舒梅影斜開兩步,她淒清地問焦堅:「師父,我們還等什麼?」全身一震,焦堅的大臂緩緩舉起,重逾千斤地舉起。

  於是,神態儒雅的「一龍」急飛秋離背後,「雙鷲」也同時搶到敵人的右側,而「斷尾佛」則迅速騰掠向左邊。

  點點頭,秋離道:「你們架勢擺好了?」吸了口氣,焦堅沙著嗓子道:「你出手吧,秋離!」回過頭,秋離對著後面急得直搓手的方元一笑,方元抓著這個機會,迫促地叫:「秋兄,我們一齊上!」搖搖頭,秋離道:「一個也不准上來,否則老子火氣發了六親不認,敵友俱戮!」方元聽得一哆嗦,他訥訥地道:「但……但是姓焦的他們冷冷一笑,秋離輕蔑地道:「放心,他們只是一群飯桶!」倏然地一仰,老天,一把「鐵佛爪」已掠著他的下頷擦過!

  這偷襲者,呢,是那位「斷尾佛」仁兄!

  看了他一眼,秋離道:「老友記著,你是第一個中彩!」」斷尾佛」榻齒怒掀,銼著牙道:「我冒飛就等著!」秋離哧哧笑了,說不出他這笑聲裡含有多少酷厲,多少狠毒,多少絕情,在這陣古怪的笑聲裡,他的雙眉突然豎起,眼睛暴瞪如刃,在那:一片似已成形的殺氣中,一陣尖銳亢得幾乎能撕裂人們耳膜的嘯叫聲已那麼入雲穿石地響「銀牛角——」,半彎月形的瑩燦光芒粹然暴揚,焦堅的蛇尾鞭與舒梅影儘快出手的「雙心劍」全只提到了一半,他好截擊不及之下只好拚命分開奔閃,而半彎月形的銀芒在一翻倏揚中又「叮噹」磕開了後面「一龍」的「骷髏棒」,在「骷髏棒」的震仰裡,緊跟著已逼退了正待沖上來的「雙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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