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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桑毅又轉朝秋離,形態更為恭謹地道:「有勞秋大俠了。」露齒一笑,秋離道,「桑毅,沒想到你手上功夫,也不差於嘴皮子上的造詣。咽,不錯,有兩把刷子。」面孔微熱,桑毅道:「魯班門前弄大斧,倒教秋大俠見笑了!」搖搖頭,秋離道:「豈敢,我對你是真的有點欣賞!」這時,方元插上話來道:「毅兒,方才你兩位師叔帶著八人強佔礦穴與追殺老焦的人馬時,可有什麼失閩沒有?」桑毅有些興奮地道,「沒有,朱師叔帶著三位師兄上來便直朝老焦那邊的人衝殺過去,我們發覺之下連問也來不及多問亦跟著撲上,朱師叔一面與老焦手下的「斷尾佛」拼鬥,一邊吆喝我們佔領礦穴,徐師叔當即便諭令孩兒率領十名弟兄把住礦穴入口,孩兒以為這一下有得熱鬧了,非要幹個天翻地覆不可,哪裡知道老焦那邊的一些狗熊漢子競連幾個回合也沒纏上就在一聲咆哨聲中全部落荒逃遁。義父,他們跑得可真叫快,象一群喪家之犬,簡直連追都追不上。你老看看,他們連正在灶上煮的稀飯也顧不得要了。」』哧哧一笑,秋離道:「保命要緊,到了這等節骨眼上,哪還顧得吃稀飯?老弟,他們十分明白稀飯頓頓可吃,日日可吃,老命,卻只有一條,今天舍了,明朝可就別想再弄一條回來啦!」自內心笑了出來,桑毅道:「秋大俠說得真風趣。」聳聳肩,秋離道:「實話罷了。」左右張望了一陣,方元急切地道:「秋少兄,只怕不用多久老焦的人馬就要傾巢而來了,我們現在是不是還得預做準備?」淡淡地,秋離道:「準備什麼?」方元愕然道:「準備對付他們啊……」豁然大笑,秋離揀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他慢條斯理地道。「等一下姓焦的帶著人來,至多也不過就是展開一場搏殺而已,我們老命活著放在這裡等他們來也就是了,還有什麼好準備的?方老哥,你不要太過緊張,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好漢一條,看淡一點,也就是這麼回子事。」強顏一笑,方元嗓子發沙:「那麼,我們就幹坐在這裡等他們來?」一仰頭,秋離半閉著眼道:「隨便,你要站著等也沒有人干涉。」從頭到現在,秋離一直都是這種吊兒郎當蠻不在乎的模樣,絲毫也不著急,緊張就更談不上了;一言一行不是談諧戲謔就是冷嘲暗諷,好象根本就不把這件事作一件什麼大不了的麻煩一樣,神態之中是如此鬆散,外表是這麼悠閒。他宛如不是在面對一場殺戮,而是,呢,而像是在等候著多年未曾晤面的老友們似的,恬談極了,輕快極了!

  方元心中的感受和秋離卻是大大的不同,眼前即將到來的紛爭,不但關係一筆偌大財寶的得失,不但影響自己等人今昔的名聲,更等於是一場生死存亡的搏鬥!贏了,固然自此一帆風順,萬事亨通,若是輸了,失財丟人事小,只怕連性命也揀不回去呢……但是,他心裡任是焦灼如煎,卻再也不敢催促秋離。關於這位煞星的種種傳聞,他是聽得太多太多了,他不願,也不敢惹起秋離的不快,甭說惹不起,就是惹得起,在此時此景,他也找不得這等麻煩啊……

  苦著臉,皺著眉,方元把手背在背後,不安而煩躁地一個勁來回踱跺著,更不時轉頭伸頭往山下張望,形態之中,顯露出過度的焦惶與憂急,好似整個魂兒全飛上半天去了。

  桑毅也開始有些忐忑不寧起來,他怔怔地站在一邊,目光瞧瞧他的義父,又看看山下;再望望秋離,老天……

  秋離早就以手臂為枕,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他閉著眼睛,竟開始了假寐,看他那種悠然自得的模樣,乖乖,這像是準備迎接一場血戰麼?這簡直似枕在情人的柔嫩大腿上尋夢了……

  十余名青衣大漢也全屏息如寂地默立於側,他們當然沒有說話的身分、,可是從他們的眉宇之間,亦可看出對秋離如此詳的形狀感到驚異與欽服,因為在這等風暴欲來之前的緊張關頭,還有人這般無動於衷,這種人只有兩類,其一,是白癡,其二,則是勇士了;他們相信他們當家的必不會請個白癡來此助拳,那麼,就定是位勇士無疑,而勇士,往往又都是受人敬佩的哪……

  閉著眼,秋離微笑了,他道;「方老哥,別再走來走去了,你這一急,害得我也有些瞎緊張起來,急什麼呢?要來的總歸要來,還不如在來之前好好養養精神。」用衣袖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漬,方元澀澀地道:「少兄,你請自便,不用理會兄弟我,也不知怎麼搞的,兄弟我者覺得惶惶不寧,心亂如麻……」半睜開眼,秋離道:「這樣吧,我們聊聊!」苦笑一聲,方元皺著眉道:「聊聊?在如今?」點點頭,秋離道:「當然,也好叫你把心胸放寬一點。」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方元道:「聊什麼呢?」慢吞吞地,秋離道:「譬如說棄置在礦穴內外的那些挖掘工具都是誰的?看情形像是才一動工就被阻止了一樣……」

  方元回頭看了一看,道:「那些工具有我們的,也有老焦他們的,當時我們雙方全派了人來挖,大家一窩蜂,又搶又爭,亂子馬上就鬧起來,接著就是誰也不讓誰挖,準備在力量足可壓倒對方的時候來個硬吃……」

  秋離點點頭,道:「當初的一陣亂挖,可挖出了多少寶貝?」吞了口唾液,方元低低地道:「只得了十斤翠塊,再經過一番琢磨,賣不上千兩銀子……」

  「嘖」了一聲,秋離道:「真可惜,當然,你做得對,這種橫財就得狂吃,誰壓得住誰就該誰佔有,我也——一向是這個主意——」「他的話剛講到這裡,旁邊的桑毅忽然振奮地大叫:

  「師叔他們回來了!」方元立即轉頭望去,恩,可不是,山下,正有幢幢人影往上面奔來,全是穿著青色勁裝的漢子們!頓時樂開了嘴,方元叫道:「是他們!」秋離又閉上眼,懶洋洋地道:「本來就應該是他們,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方元窒了一窒,沒有答上話來,秋離說得對,原本就應該是他們方才追敵的人馬返回來嘛,這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秋離躺在石上又開了口:

  「方老哥,你似乎有一種孤寂感與依持心,是麼?其實根本用不著擔心,為了那筆巨金,我是一定會和你同在的。」期期艾艾地,方元道:「兄弟我,呃,只是,只是記掛著門下的人安危罷了……」人數上占了這麼大優勢,假如吃了虧的話,那他們根本也用不著回來了,乾脆全一頭撞死去球!」又是一窒,方元臉紅脖子粗地道:「這……這……這個,秋少兄。……」揮揮手,秋離目光注視來人之意,道:「不要這個那個了,你四人俱皆面帶歡笑,顯然並沒有吃虧。」就在他們說話間,一群人已氣呼呼地奔了近來。為首的朱賢,朱賢旁邊是一個身材瘦長,面色黝黑而五官端正的中年人物,他們兩個身後,緊隨著方元的三個嫡傳弟子「玉狼」單耀宗,「袖中絕」金榆,「追雲駛風」田沖,三個人右側,還並行著另兩個氣度軒昂,舉止沉穩的青年,一看即知也是方元的親授徒弟,他們後面,便是那四十多名屬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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