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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第十四章 成者為王

  現在,在六盞大紅燈籠下,潘一志他們來近了。

  天山派的八代高手們馬上圍了上來,低促而急切地向潘一志詢問著什麼,由他們那種悽惶、不甘、與憤怒的形象上,可以斷出他們定是在詢問著突然停手求和的理由。當然這停手求和的意義乃是象徵著失敗、屈辱、及無顏啊……

  潘一志在低沉而徐緩地回答著,軟兜上的孟漁也間或插上幾句幫著解釋。但是,顯然天山的弟子們仍有著不服;一張張的面孔上全浮現了無可言喻的哀傷以及沉痛,每一雙眼睛裡,都有強烈的火焰閃射,那是一種仇恨與悲憤揉合起來的火焰……

  良久。

  于德壽有些不耐地低聲道:「秋兄,天山派的混帳們還在打什麼商量?媽的,不服氣就再幹,看看是誰吃不住勁……」忽然,他眼珠子一轉,又悄聲道:「對了,秋兄,那孟漁,是否就是半躺在軟兜上的老小子!」微微頷首,秋離道:「不錯。」露齒一笑,秋離又道:「怎麼?你對他好象特別關心似的?

  莫非早年你們兩位還有過一段交情?」「嗤」了一聲,于德壽低聲道:「有個卵的交情,不瞞你說,秋兄,這老小子……呢,名氣的確是太大了,當年是他們『天下三雄』三個老匹夫,就把整個武林擺得四乎八穩,紋絲不動,誰也不敢多吭一聲;老實說,提起他們三個人來,也確是叫人心裡發毛,若非親眼看見,呢,我還真不敢相信你能打勝了他,乖乖,真不簡單,真不簡單一……」冷冷一笑,秋離傲然道:「我想,瓢把子,你大約忘記站在你身邊的人是誰了吧?」趕忙一笑,于德壽帶著三分阿諛地道:「別在意,別在意,鬼手秋離嘛,除了你老兄,又有誰具有這份道行?這份功夫?」秋離一挺胸,道:「正是!」』咽了一口唾沫,于德壽有著吞了顆棗核般硬塞的感覺,相當不舒服,但是,他除了繼續陷笑,卻不敢有別的表示了。

  他這種不好服的感覺沒有延續了多久,那邊,天山派的掌門人潘一志已發了話:「于德壽。」于德壽一聽那連名帶姓的稱呼法,滿族火便已提了起來,他重重一哼,怒道:「說吧,姓潘的。」天山派的所有弟子個個目光冷凜凜的,象無數道箭矢般投注往這邊,空氣悶沉沉而生澀,異常不調和,於是,播一志緩緩地道:「今夕之戰,本掌門不欲繼續下去的理由想你明白。」頓了頓,他又道:「本掌門為了減少流血,痛惜生者,自願冒同門上下之責難,蒙屈辱之垢以吞聲求全,本掌門不妄談仁義,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竭力促使息鼓侶兵,本掌門不奢望同門及天下武林道所諒有,唯求心安理得,一片祥和,則於方寸之間,自可告慰……」

  于德壽舔了舔嘴唇,重重地道:「你說完了?」肅穆地,潘一志道:「如今,于德壽,你我恩怨已了,你可以帶領你的屬下,在檢點傷亡之後自行離去……」猛然怪笑一聲,于德壽狼啤般叫道:「離去?潘一志,你說得倒是怪中『聽,怪悅耳的,我倒要問問你,是怎麼個離去法?我黃衫會萬里迢迢來到天山,豁了命,流了血,擠了一整夜,就這麼輕輕鬆松簡簡單單拍拍屁股便打發走了?姓潘的,你也未免說得太容易、太輕巧了些,江湖傳統,只怕沒有這樁子事吧?」潘一志尚未回答,肩上帶了傷的:白鷹」左陵已火辣地道:「姓於的,照你說,你這樁事還麻煩得多?」嘿嘿冷笑,于德壽道:「當然。」就這兩個字,天山派那邊又已群情憤激,一片譁然。潘一志那雙狠光閃閃的怪眼棱棱有威地朝四周環掃,嚴厲地道:

  「靜下來!」他在周遭又歸於沉寂之後,才再注目于德壽,徐緩地道:

  「于德壽,你果然還有條件?」于德壽一挺胸,道:「正是!」他將方才秋離與他講話時的動作與口吻照學了一遍,恩,卻正把潘一志也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同樣有硬吞下一顆棗核的感覺,硬生生,漲悶悶的……

  憋住了一口氣,潘一志重重地道:「好,你說!」于德壽目光冷厲,先朝四周掃視了一遍,才鎮定地道:

  「很簡單,我們要那尊『玉麒麟』。」一言出口,潘一志以下所有天山弟子全在霎時變了臉色,潘一志氣得連四肢都在輕微顫抖了,他長長吸了口氣,竭力使自己平靜了下來,好半晌,才艱澀而緩重地道:「于德壽,你不覺得太過分了麼?」沉著臉,于德壽冷峻地道:「一點也不。」旁邊,「遠天孤鶴」馬照堂陰沉地道:「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費了這麼多的手腳,姓於的,』大約你們原本便是沖著這件寶物而來的吧?」于德壽毫不畏懼地道:「正是!」驀然暴喝一聲,「雲裡獨鷲」班上品大吼道:「于德壽,你這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虧你還有臉提出這等要求來,『玉麒麟』乃天下至寶,豈是似你這樣的綠林蟊賊能覬覦得的?

  哼!」在於德壽身後,「落星一劍」韓子明尖刻地接嘴道:「姓班的,你們也算不上什麼高雅人物,全是一群抗著俠義大旗盡做些狗屁倒灶醜事的窩囊廢,你說說,你們憑哪一點便可獨佔此寶?」班上品怒叫道:「你想尋死了?」韓子明硬生生地道:「只怕你擺佈不了我韓大爺!」「白鷹」左陵跟著厲色道:「朋友,不要光說不練,有興趣,我左陵現在就可以奉陪!」狂笑一聲,韓子明道:「可以,韓大爺也想早惦惦你這狗才的分量!」』雙方針鋒相對,各不相讓,眼看著又是一場混戰將要展開,沉默了許久的秋離淡淡一笑,有氣無力地道:「幹什麼?

  還想再拼一場不成?潘老大,你也不勸阻一下你那邊的幾個喪門星?」潘一志一揮手,目光盯住秋離,恨聲道:「秋離,你不要出言太狂……」聳聳肩,秋離道:「我不過只是息事寧人,充個和事佬罷了,大掌門,犯不著生這麼大的火氣。」於是,在場的天山弟子們在這一霎間全都明白了秋離的身份,一片低促惶惑的私語聲嗡嗡響起,無數道目光全聚集向了秋離的身上……」微微躬身,秋離一指于德壽道:「大家久仰了,且請先莫看我,正主兒在這裡。」于德壽不耐煩地道:「潘一志,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顯然,這位天山派的首要人物已陷入了一個進退維谷的難題裡,他明白,若是不允,則一場血戰必將更加慘烈地爆發,那結果,無庸置疑是可悲與殘忍的,但是,若是答允,這座煞費苦心維護多年的至寶眼看著便要拱手讓人,非但分不到一半,甚至連邊都沾不上了,且不說這「玉麒麟」珍貴無價,曠世難求,便是那一口冤氣,卻又怎生咽得?左思右想,俱不妥帖,潘一志的面容陰沉得像是陰霾密佈的天空……

  疲弱地,軟兜上的孟漁啟了口:「于德壽,你可知道這尊『玉麒麟』的來歷?紅口白牙就這般狠心地想獨吞?不覺得太貪婪了些?」到底天卞三雄昔日的餘威猶存,孟漁如今雖然受傷在身,活動不便,但他的名望與聲勢卻不容忽視,便算他是一頭病虎,情急之下卻仍然噬人!于德壽一見他開了腔,不由自主地就挫了三分氣焰,陪著笑,他語氣立即緩和了不少:「呢,孟前輩,並非是於某人想獨佔,只是天下珍寶,唯有德者居之,於某人雖說無德,但卻為了這件東西流了血汗,一干弟兄們多少總得分點代價;起初我們好言好語,以江湖規矩求見,不想卻橫道天山派淩辱冷落,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如今既已動過了手,分明了勝負,自然……呃,行情便另須談過了,於某人不貪圖他天山派的金銀財寶,只要潘一志他拿出『玉麒麟』,我黃衫會的人立即轉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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