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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二



  第八十八章 黑虎心 斷腸無影

  燕鐵衣手指玩弄著兩塊骨質的牌九,在清脆的碰擊聲裡,他迎著劉大川兇惡的注視,十分爾雅的頷首致意。

  劉大川突然暴叱:「站起來,見到我來了你還敢坐著?」

  出乎眾人意外的是,燕鐵衣居然果真應聲而起,他垂手呵腰,恭恭敬敬,親親熱熱的喊了一聲:「三爺。」

  劉大川得意洋洋的環視了他的手下們一眼,又向冷凝綺投去傲然的一瞥,然後,他粗厲又蠻橫的道:「你是什麼人?那個碼頭出身?姓甚名誰,受誰指使來此滋事生非?立即給我從實招來,若有半字虛言,必定剝皮抽骨,叫你不得全屍!」

  燕鐵衣似是有點迷惘的道:「三爺,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說實話,就可保全屍?」

  劉大川重重的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燕鐵衣像是十分委屈的道:「全屍也不是活人了,三爺,說實話是死,不說實話也是死,這豈非有欠公平!橫豎一命不保,我還犯得上泄什麼底?」

  勃然大怒,劉大川暴烈的道:「乳臭小子,你休要再推託延容下去,我告訴你,死有時也大不相同,有的死得痛快,有的死得艱難,這痛快與艱難,差別可大,你要放棄這個機會,便後悔莫及了!」

  燕鐵衣是一付不甘不服的樣子,他悻悻的道:「三爺,你這個條件未免太苛,江湖上沒這一門規榘,我認為……」

  大吼一聲,劉大川圓睜雙眼,猙獰已極:「你認為!你什麼也不能認為,這裡還有你拿主意的地方!我是在命令你,那一個同你談條件來著?江湖上的規榘,呸,什麼江湖上的規榘,我說的話就是江湖上的規榘!」

  燕鐵衣扭著手,苦著臉,好像猶豫不決,又是憤怒,又是畏怯的樣子,這時,冷凝綺悄移蓮步,款擺生姿的走近,她沖著劉大川嫣然一笑,珠圓王潤,輕啟檀口:「我說三爺!」

  劉大川形態立變,趕緊打了個哈哈,忙應道:「呃,小娘子,有什麼事呀?」

  掩嘴倩笑,冷凝綺百媚橫生:「三爺,我這郎君年紀輕,世故淺,不會說話,尤其見到像三爺這樣名震遐邇,聲威蓋世的大人物,就更驚慌失態,不知所措了,還要請三爺多擔待,多包涵。」

  呵呵大笑,劉大川咧著嘴巴道:「客氣客氣,好說好說。」

  魏角一看苗頭不對,他立即湊上去壓低嗓門向劉大川提出警告:「三爺,三爺,千萬要小心這只狐狸,她表面風騷冶豔,煙視媚行,骨子裡卻狠毒陰損得緊,殺人殘命於言笑之間,心黑手辣,切切不能稍有疏忽!」

  劉大川橫了魏角一眼,意思叫他不要在這時多說話。

  魏角心裡急,明明知道他主子的心意,卻也顧不了這麼多了,他仍然低促的道:「只是先前,她還口出惡言,一再詆毀三爺,蔑視弟子,而這女人手段厲害,藝業精湛,態度舉止隨時變化,令人莫測虛實,不知高深,防不勝防,我們的五個兄弟全是喪在她的手裡,一名『師傅』至今還被『定』在當堂,總之,從頭到尾就是這女人在搞鬼,使壞,耍奸玩邪,出面的是她,下手的是她,架梁的也是她,蛇極其心,芙蓉其面,刁潑兇悍無以復加,三爺,你大意不得……」

  鼻孔中發出重重的一哼,劉大川不快的道:「小蚤兒,你咕嚕的還沒有個完?我是幹什麼吃的!憑我的經驗閱歷,莫非還不能認人辨事,倒要你來指點我了?媽的,我在道上玩命的辰光,你尚在穿開襠褲呢!」

  眼皮跳動了幾下,魏角沉沉的道:「弟子是一番孝心,弟子……」

  擺擺手,劉大川氣咻咻的道:「行了,不用再囉嗦啦,疑神疑鬼,危言聳聽,簡直是掃我的興頭,小蚤兒,你招子放亮點,就憑她這麼一個一把可以捏出水來的小蜜桃,還能霸道到什麼地步?那些叫她放倒的小角色又豈能同我比?再說,我也沒有怎麼樣呀,只是和她說了幾句話而已,你窮緊張個啥勁?」

  苦笑一聲,魏角不敢再多說什麼,唯唯喏喏的退後兩步──當然他明白劉大川的想法,現在劉大川果是未曾「怎麼樣」,但劉大川的魂兒已準備飄向巫山雲裡,心中也早就打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主意了,只是,時辰尚未到罷了。

  冷凝綺察言觀色,暗中冷笑,她卻故意繼續賣俏:「三爺呀,今晚上我夫妻開罪三爺手下這些位『人王』其實卻也不是我們的錯,主要全在他們首先挑釁啟端,仗恃著你三爺的名頭,仗恃著他們人多,想欺壓我夫妻孤單,三爺,你可得明鏡高懸,明查秋毫,不能冤枉我們夫妻啊!」

  老牛喘氣似的呵呵笑了,劉大川眯起那雙豬泡眼道:「當然當然,呵呵呵,我這個人從來不恃強欺人,最是講理不過,何況,對這樣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嬌娘,你會發覺,我就更是講理了,呵呵呵……」

  冷凝綺嫵媚的道:「那麼,三爺,多謝啦,我夫妻可以走了嗎?」

  窒了窒,劉大川有些尷尬的道:「走,呃,呵呵,走是當然可以走,不過,稍微慢一點,得稍微慢一點,你知道,我這人雖然講理,可也不能太偏袒是不!目前,你總有小紕漏出在這裡,多少要有點交待,如果就這麼讓你走了,我對我的孩兒們就說不過去啦,所以,小娘子,得諒解我的苦衷才是。」

  這位「三爺」的話裡,業已非常明顯的透露了他的企圖,他只對著冷凝綺說話,而且稱謂上只用「你」,不用「你們」,這個意思就很清楚了──他對冷凝綺另有打算,卻壓根兒就沒想將冷凝綺的「夫君」一起放走!

  臉色微現淒怨,冷凝綺幽幽的道:「三爺,我夫妻兩人到你的場子來賭錢,運氣好,蠃了幾文,但你手下護場子的人就紅了眼,先是暗裡搞鬼弄手腳,被我查覺予以阻止,他們跟著就一擁而上,想打爛仗,我夫妻要自衛,只有反抗,在這種情形下,刀槍無眼,便有了傷亡,可是,我們也是逼不得已,總不能伸長脖子挨刀,對不?再說,動手之前我們講盡了好話,你手下的夥計們就是半步不讓,硬要逼死我們才甘心……」

  一邊,魏角憤怒的道:「胡說八道,這全是一面之詞,三爺!」

  劉大川瞪了魏角一眼,道:「什麼情形我全知道,你不必插嘴,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事還能瞞得過我?這裡由我作主,你們乖乖的給我站著聽令就行!」

  碰了一鼻子灰的魏角不禁氣得臉孔泛青,但在這種光景下,他也只好悶不哼聲,強忍著一肚皮怒火委屈把牙咬緊。

  故作沉吟之狀,劉大川像是十分為難的道:「小娘子,按說呢,你闖下的禍可算不小,我有心排解,可確實難以下手,不能為了你而委屈我的手下,我往後還得帶人……這,唉,難了……」

  冷凝綺急切的道:「三爺,你可得主持公道,幫幫我夫妻的忙呀!」

  歎了口氣,劉大川以一付悲天憫人的表情環顧四周,似乎極端勉強的道:「這樣吧,小娘子,你那老公,先跟他們出去一下,這麼呢,由你獨自同我談談斤兩,把是非說清楚,我儘量在其中找出理由來化解此事,說不定,仍有轉圜的希望,你知道我這樣做乃是非常為難的,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換了別人,我決沒有這麼好說話,好商量的!」

  看在冷凝綺什麼面子上?冷凝綺明白得很,說穿了,「色」字一個而已!

  劉大川打的主意是非常歹毒的,中意的女人有了「丈夫」,總是一樁不快意的事,他當然要首先撥除這眼中之釘,他要先把冷凝綺的「夫君」弄到外面解決掉,然後,只剩下冷凝綺孤伶伶的一個女人,他還在乎什麼?管它是非曲直,屆時色也要,財也要,一股怨氣也就因此消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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