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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苦笑著,陳品端道:「不怕英雄見笑,如今我娘與我連吃飯都是非借貸典當,哪還有馬匹可資代步?」

  燕鐵衣點點頭,道:「你家隔這裡有多遠?」

  默默算了一下,陳品端呐呐的道:「大約,有三百多裡路……」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這麼遠,你是怎麼來的?完全用兩條腿麼?」

  陳品端不好意思的道:「我…,我身體很好,而且也走得很快……一天到黑,可以奔上七八十裡路呢……」

  燕鐵衣感慨的道:「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這一來回,可不有六七百里地.,光憑兩條腿趕路,真是夠受的了--你們兩個聽看啦?」

  熊道元與崔厚德忙齊聲回道:「聽著了,的確難為這位朋友了……!」

  燕鐵衣道:「此無他,「孝」子一個而已,孝悌忠信之道,你們兩個得好生琢磨,看看人家這樁例子!」·熊道元與崔厚德又急反應是,燕鐵衣一笑道:「你們兩個合乘一騎,讓出一匹馬來給這位老弟。」

  陳品端慌忙道:「不,不用,英雄,我可以走路,我,我走貫了,沒關係的,我可以跟在你們馬後跑步。」

  皺皺眉,燕鐵衣說道:「你太咯唆了,老弟,我可不喜歡與我意見相左的人!」

  就在皺皺眉,就輕輕淡淡的幾句話,在陳品端來說,已經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威懾,一股隱約的壓迫力,人家並沒有發怒,他已有些不由自主的揣然恐懼了,面對著的燕釵衣,在他看來,竟恍同一座巍然聳立的森森山脈,那麼雄渾,那麼霸道,又那麼氣沉力稱,無可搖撼!,崔厚德早已讓出坐騎來了,他低聲催促道:「快上馬吧,我的小老哥!」

  於是,陳品端連忙認鐙上鞍,四人三騎,便在夜色深濃中沿著道路不徐不緩蹈了下去。一馬當先的燕鐵衣,在行走了片刻之後,打破寥寂道:「陳老弟,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呀?」

  趕緊湊近了點,陳品端謹慎的道:「那是個小地方,「銅塘集」-----靜默了一會,燕鐵衣若有所思的道:「叫銅塘集」,離著「錫塘鎮」很遠嗎?

  陳品端忙道:「也不太遠,約莫只有兩百來裡路吧,騎馬從我們集到「錫塘鎮」快點趕,兩頭見日的話,至多兩天也就到了。」

  帶著一點不大的希望,燕鐵衣道:「你是習武之人,老弟,關於「錫塘鎮」左近的武林人物以及江湖行情熟不熟悉?」

  陳品端搖搖頭,道:「一點也不熟,英雄,我雖學過幾年功夫,但卻一直沒有在道上行走過,平時生活也只是靠開小香燭店維持,有時還上山狩點野獸賣賣毛皮補貼,一直沒在圈子裡混過,……」

  點點頭,燕鐵衣「哦」了一聲,不再多說。

  忐忑加上點歉意,陳品端唾儒的道:「是不是英雄要知道什麼「錫塘鎮」的江湖環境?我……我太笨,一點可幫忙的地方也沒有……真對不起!」

  燕鐵衣一笑道:「沒關係,以你的情形來說,你不清楚那裡的武林動態,並不是一件出人意外的事……」

  陳品端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忙道:「不過,英雄,如果你想知道那裡的什麼情形,我雖不熟,卻可以托我一位堂兄去打聽,他在那裡的一家武場子做三教頭,或可幫上點忙也未可定……」

  燕鐵衣笑笑道:「算了…!」

  陳品端慚愧的道:「英雄……我真沒用……!」

  側首一笑,燕鐵衣道:「不要自悲,老弟,我並未怪你……」頓了頓,他岔開話題,問:「對了,老弟,你令堂的肝病,怎的到了這等嚴重關頭才急著出來找藥?如果你沒遇上那明空和尚,或者今夜拿不到那顆「紫金丹」的話,豈不大事不妙?難道說,你們附近沒有個像樣的郎中?」

  陳品端歎了口氣,道:「四鄉的郎申,我早已求過了,一點點積蓄就是這樣耗光的,那些大夫有的醫術欠精,有的藥石亂投,我娘的病便日復一日的越拖越重,但有什麼法子呢?窮鄉僻壤,除了找有數幾個稍得歧黃之道的人,別個更束手無策啊!……」

  燕鐵衣道:「真正精於醫術的人,也不一定便住在通邑大城裡……你們家鄉附近卻找不出個治好病的郎中,也叫不幸了……」

  陳品端似是要替他的家鄉辯護一下,乾咳幾聲,他道:「其實,英雄,我們那裡卻有一位精通醫術的人,只是他精的不是內患各症,乃是跌打損傷百般肌骨之創,尤其是擅長縫合修補之功,任是什麼傷口裂痕,經他下藥之後,用一種秘法特製的「羊筋肉線」縫合,包管不會留下疤痕,至多也只是一條淡淡紅印而已,若不細看,誰也察覺不出,手藝之高超,委實令人驚歎,要我看,就算請他到大內當御醫,也足足夠格!……」

  他這一番話,頓時將後面雙人合騎一馬的熊道元、崔厚德聽得驚住了,兩個人突然間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們目定定的瞪著前行的燕鐵衣,兩個人的兩顆心全在劇跳著,竭力忍住那一聲險些脫口而出的喊叫!

  是的,裴詠的嘴巴就是被這樣縫合---用一種特製的「羊筋肉線」,縫合後僅剩下一條淡淡的紅痕,多麼「高超」的手藝呀!

  燕鐵衣沒有任何表情的一笑,音調一點也不激動,道:「是麼?有這樣的一個人?」

  陳品端忙道:我怎敢騙你?雄,他就住在離「錫塘鎮」不遠的「白荷村」上。他醫術雖精,卻收費奇昂,且不掛牌照壺,所以知道他的人並不太多,我之所以曉得此人,是因為我那位在「錫塘鎮」武揚子裡做三教頭的堂兄,曾為了一次刀傷去求他醫治過,事後我這堂兄展示他腿上的刀疤給我看,若非他指明部位,我還幾乎找不出來呢,聽我堂兄說,那一刀割得深可見骨,頗為嚴重,但經那人一番治療居然連疤痕也不留下,其道之精,可以想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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