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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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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翔猝向前撲,左手五指箕張如勾,直扣任霜白頂門沉重的短叉亦由下而上,猛挑敵人胸腹,出招疾厲,頗有拼命的架勢。 任霜白的身形左右微晃,驟然旋舞,於是,怪異的景象出現了——原來單一的軀體,立刻幻化為七個虛實難分的身影,身影流閃飛掠,有如離魂飄魄,重疊交錯,光天化日之下,簡直玄妙詭譎得不可恩議! 突兀間失去了攻擊的確實目標,林翔不禁大為驚恐,急切下抽身後退,七道寒芒已自七個不同的方位角度布成一面無懈可擊的光網穿織舒卷,眩閃的冷焰才起,林翔已連連跌撞,混身浴血的翻撲而山。 這是「劫形四術」中的第一術:「七煞撒網」。 林翔所受的創傷,不輕也不重,不輕是因為他至少已暫時喪失了抵抗的能力,不重乃謂尚要不了命,人躺在那裡,但見全身傷口縱橫,皮開肉綻,表面蔔看,模樣相當慘怖。 任霜白回刀入鞘,半句話不說,逕自走到那三名鏢師的坐騎之旁,一一摘下鞍後綁載的小箱,挾著三口箱子,長身飛掠,瞬即無蹤。 眼睜睜的看著任霜自離去,林翔無助又絕望的抽搐起來,鮮血不只流自他的身體,更是溢出他的心中,兩眼望過去,天地全已一片暈沉晦黯…… 驢車鍍轆前進,領先開道的趟子手仍在斷斷續續的喊鏢揚聲: 「大隆……鷹揚。」 「大隆……鷹揚。」 牽驢的一位大步跟上,車後兩名鏢師依然騎馬隨行,一切情況,都似毫無異狀。 直到轉過那個路彎。 路旁一株枯樹之下,也有一塊石頭,任霜白便坐在石頭上,這一次,他手裡沒有拿竹竿,而是規規矩矩的把一雙手置放在雙膝當中。 喊鏢的趟子手驟見任霜白,不由得大大一愣,腳步立時放緩,不像首遭相遇時那般漫不經心了。 車後的兩名鏢師亦臉色微變,雙雙一夾馬腹,策騎超越驢車及前行的趟子手,小心翼翼的向任霜白接近。 任霜白抬起面龐,迎向逐漸來近的雙騎,幽深的雙瞳宛如不見底的黑潭,連一絲絲最細微的紋漪都不起。 兩名鏢師開始有些緊張,他們把坐騎的步子收小,移動減慢,然而,仍不可避免的要經過任霜白跟前。 當雙方距離只有三五步遠的時候,任霜白沖著兩名鏢師點了點頭,極淡的一笑: 「辛苦,二位:」 兩人藉機擋在任霜白前面,好讓驢車先行通過,其中一個蓄著八字鬍、身材精瘦的鏢師隨口搭訕: 「哪裡,吃走鏢押貨這行飯,就少不得要南北奔波,餐風飲露,但要習慣就好……」 任霜白鬧閑的道: 「二位是不是可以叫車子停下來?」 蓄八字鬍的這—位神色轉為冷硬,道: 「為什麼要叫車子停下來?」 任霜白道: 「因為,既使它不停學,也跑不了多遠。」 八字鬍瞪著任霜白,重重的道: 「朋友,你想幹什麼?」 任霜白道: 「如果我的暗示還不夠露骨,好吧,我就再說明白點——這輛驢車上裝載的一百根條子,我要了。」鏢師雙眉倏豎,火辣的道: 「你當我們大隆鏢局是肉頭?說得可輕鬆,這一百根條子你要了,你憑什麼要?」 仟霜白不慍不怒的道: 「憑我這點小小的本事,鏢頭。」 這一位冷嗤一聲,道: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一百根金條便在車上想發橫財,你得亮點玩意出來才行!」 任霜白微微打了個哈欠,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他站起身來?往一邊走出幾步,於是,原本整整齊齊擱在石頭上堆疊在他背後的那三隻小木箱就現露出來。 乍見這三隻套著油布罩、外形十分熟悉的小木箱,兩名鏢師驟然倒抽一門寒氣,胸腔子緊縮,皆下禁湧起一股腸胃翻騰的感覺,差點就嘔吐當場。 任霜白淡淡的道: 「二位自認比諸林翔他們四個的功力如何?假如二位以為強得過他們,當然可以一試,否則,還是求個平安的好,活一把年紀,也不容易……」 八字鬍雙頓的肌肉怪異的朝上吊起,面孔立時走了原樣,他幾乎帶著哭腔哆哆嗦嗦的問道: 「你,你怎麼拿到這二個箱子的?你又把我們總鏢頭和其餘三位夥計怎生作賤了?」 任霜白慢慢的道: 「拿到這三隻箱子,也是憑我一點小小的本事,至於林翔他們現在的境況,二位何不自己去看?如果二位識抬舉,應該還看得到。」 一股熱血上沖,八字鬍兩眼泛赤,額暴青筋!直著嗓門嘶喊: 「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殺人越貨之餘,猶不滿足,居然恃趕盡殺絕。大小通吃,連鏢局剩下的些許底子亦想一遭囊括,你你,你簡直狠毒到了極處,也不怕天打雷劈,下阿鼻地獄?!「 任霜白道: 「大鏢頭,因果報應足另一碼事,大道如何迴圈,且讓我來擔心,二位要儘快決定的是一保鏢還是保命?」 八字鬍怒吼著道: 「張狂匹夫,我叫你連把灰都摸下去!」 任霜白不再多言,旋身上前,伸手便攫住對方的前襟,八字鬍猛—挫腰,兩隻「分水剌」並出齊戳,沖著任霜白的腹腔狠插! 另一名大塊頭的鏢師也不鬧著,悶不吭聲掂步急上,一對嵌滿尖錐的梭頭形「白銀錘」對準任霜白背脊奮力敲落,模樣恨不能一傢伙便把任霜白砸成肉醬! 伸出的左手五指倏收,撈住的卻是那兩隻「分水刺」,任霜白右肘微抬,冰寒淨亮的一道光華貼肋反穿,豔麗的赤霞融入那抹虹彩之中,大塊頭鏢師只覺眼前驟而眩花,一對「白銀錘」已帶著四根手指頭斜拋於側。 八字鬍的「分水剌」掘進任霜白的手掌裡,委實令人大吃一驚,人家用什麼手法撈住他的兵器,其路數、機巧、變化,可是半點看不出來,情急之下,他使勁往回拉扯,兩隻「分水剌」卻似在任霜白的指掌間生了根,竟然分毫不動。 —聲斷喝,八字鬍將心橫起,索性把「分水刺」朝前推迭,雙手順勢—飛揮,重重擂擊任霜白的太陽穴。 緬刀「嗡」聲直豎、刀口豎對的方向,正是八字鬍原來擂擊任霜白太陽穴的位置。 這位仁兄的反應還算不差,他怪叫著慌忙收拳卸勁,擰身錯步,只送出右手的半邊巴掌,鏑鋒切肉,真正連皮帶骨,乾淨俐落,八字鬍那半邊巴掌橫過刀口,就像量准了斬落的一樣。 大塊頭鏢師沒有叫嚷,卻痛得臉色發青,兩手直甩,人也縮出老遠,八字鬍拿左手捧住缺掉一半的右手,只是哭天搶地——這也難怪他,十指部連心,何況是半隻手? 任霜白眨眨眼,轉身自去。驢車已經跑出一段距離,仍遙遙可望,任霜白十掐八攢,緩步跟上,他知道,這輛車包管跑不了多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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