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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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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後兩步,林翔道: 「賜教吧,兄台,擺平我們四個人,東西就是你的,否則,你也得留下點什麼才行,闖混江湖,靠的是真憑實學,老練口把式恐怕不能令人信服!」 任霜白道: 「不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林翔斷然道: 「這不是『建議』,這是趕盡殺絕!」 任霜白輕輕丟下手裡的竹竿,在他手掌翻轉的刹那,「錚」聲脆響,秋水似的一泓冷芒中映眩著那抹冷豔的猩紅,原本軟韌的緬刀筆直豎立?鏑鋒森寒,仿佛一條昂首恃噬的百步蛇。 注視著任霜白手上的緬刀,林翔的眉眼間驟添一層幽暗,他艱澀的道: 「『斷腸紅』……兄台,你是『寒月』?」 任霜白道: 「我也是一個瞎子。」 林翔定了定神,從後腰拔出他的短柄銀叉,又尖閃亮生輝,份量極重,而這時,他的左手提升胸前——要是任霜白看得到,他會發覺林翔的左手寬厚堅實得出奇?有如—把大薄扇,且指尖隱透烏紫之色,這乃是練成「鐵沙掌」的典型征狀。 踏上一步,任霜白道: 「得罪了。」 林翔全神貫注,容顏端肅,不可諱言,確有三分緊張。 筆直豎立的緬刀突兀垂搭下來,卻在垂搭的同時怒矢般暴射林翔?其疾其快,不可言喻。 銀叉微微晃動,準確無比的絞向刀口,林翔身形大轉,左掌伸縮若電,猛劈橫切,勢道淩厲之極。 緬刀刺射的光影甫始入目,任霜白己騰掠而起?連串的焰彩幻化成千百束四激的流虹,隨著他騰定的身法卷揚摯飛,林翔銀叉揮展,已難抵禦,不得不住後退避——只這幾次接觸,雙方功力深淺,業已明見。 任霜白當然不會給敵人任何喘息之機,緬刀的光華凝為—線?如似殞星的曳尾切入穹蒼?當林翔十叉九掌皆未能擺到攻擊位置的須臾,那一線寒芒猝然碎裂爆開,光線如雨,繽紛漫天灑落。 素有「大擒龍手」之稱的林翔,感覺到自己的一身本事竟然無法施展?才一交手,就像被困在一面無形的羅網裡,左沖右突,皆罩於羅網的範圍之內。而那眩燦的光焰,突然間千變萬化的刀式,尤令他難以招架,有一種幾乎黔驢技窮的無力感! 人在光雨之下竄躍奔掠,林翔的處境不但狼狽,更且危急,三名鏢師中,那曾出聲提醒過林翔的刀疤大漢,突往前僕,一杆套接梨花槍對著任霜白心口挺刺?槍尖映起寒星一點,狠准兼俱! 任霜白沒有躲讓,不僅不躲讓,反倒迎著對方槍尖長身而上,就在耶刀疤大漢瞠目結舌的一刹,他人已貼著槍尖飄起——好似一片棉絮,被槍尖所帶的勁風吹拂起來一樣,那漢子正待收槍變招,他的緬刀已然斬落,如同上天的咀咒,斷杆折槍之外,擾連著憑般血淋淋的一隻右手。 慘號聲震得人們耳膜發痛,另兩名鏢師,一執三節棍、一執鬼頭刀,分左右夾攻上來,任霜白直等對方傢伙將要沾身前的分厘,始猛的繞著鬼頭刀刀鋒翻回,頭下腳上的俄頃,緬刀斜揮,三節棍已有兩節拋脫向空。 使鬼頭刀的鏢師大吼一聲,雙手握刀,奮力砍割,任霜白擦地掠過,冷芒閃處,這位鏢師的—條右腿亦齊脛而落,鮮血四濺之餘,好不怵目驚心! 單存一棍的鏢師頓時雙目盡赤,連人帶棍,豁死撞向任霜白—一緬刀便在此際如蛇舒卷,灑起一溜殷紅,兜肩將這撞來的鏢師反頂出五六步外! 解決三名鏢師,只不過是瞬息之間,等林翔緩氣回身,一切形勢已經註定,光剩他—個人了。 任霜白的緬刀垂指向下,兩眼空洞木然的朝前凝視,神情冷漠肅煞。 林翔汗透重衣,呼吸粗濁,他耳聞夥計們的痛苦哀號,面對當前劫難,不由摧肝瀝血,悲憤莫名: 「任霜白,人說你心狠手辣,寡絕無情,是罕見的冷血凶邪?今日相遇,才知你的本性比諸傳言猶要歹毒十分……為一個人的私怨,你竟不惜如此大開殺戒,殘害無辜,你,你還有沒有一點天良人道?!」 仟霜白搖搖頭; 「我已奉勸過你,不要做無益的爭抗,林總鏢頭,是你以為我在空言恫嚇,也是你堅持要見真章的,我同情你的處境,不過,我無法周全于你,白刃相搏,總有一方須要付出代價!」 額頭兩側的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林翔五官扭曲:面孔紫赤: 「不管今天是個什麼結果?任霜白,但要我林某人留得一口氣在,便誓不與你甘休!」 任霜白道: 「這是很正常的反應,換成我,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林翔嘶啞的吼叫: 「不是我,就是你,姓任的,大好頭顱在我項上,你且來取!」 任霜白道: 「林總鏢頭,你委實想不開。」 狂笑一聲,有如梟泣?林翔愴烈的道; 「身家性命,節譽信守,眼下全已毀於一旦,人生舍此,還有什麼想不開?任霜白,不必假惺惺了,我也請你一併超度了吧!」 任霜白幽幽的道: 「形勢已然如此,你又何苦把自己賠上?」 林翔大喝: 「少廢話,我林翔寧可頭斷,亦不能志屈,要叫我任由宰割,你是做夢!」 任霜白閉閉眼,道: 「那就怨不得我了,林總鏢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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