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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一側的「丹心魔劍」金六微微一笑,道:「三月派能保殘局已是額手稱慶,哪裡還會再擴展報復之奢望?嚴企不是白癡,本堂想他應該知道以卵擊石的後果!」

  寒山重眨眨眼,笑道:「你們在這些日子來倒是把三月派的底細摸清楚了,難得。」

  禹宗奇略帶三分得色的道:「本殿知道浩穆院早晚也得與三月派一決雌雄,更明白院主對三月派憤恨之心,是以早早便遣人打探出三月派的底蘊,以免院主問起來回答不上,丟人事小,違反了『知己知被,百戰不殆』之兵學古訓才划不來呢……」

  寒山重豁然大笑,道:「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趙刑堂為何負傷之事了吧?」

  此言一出,禹宗奇神色隨即嚴肅起來,寒.山重急道:「怎麼,有什麼不對麼?」

  禹宗奇左手握韁,低沉的道:「在院主出外期間,那神莽噶丹尋上門來了……」

  「噶丹?」

  寒山重怒叫一聲,切齒道:「這卑鄙的東西:我想找他還找不到,他尚竟敢尋上門來?真是燈蛾撲火,自找絕路,禹殿主,你們吃他逃了?」

  禹宗奇面孔豁然開朗,他大笑道:「院主,燈蛾既已撲火,哪裡尚能生還呢?」

  寒山重焦切的道:「那麼如何?」

  金六在旁邊插口道:「三月之前的一個夜裡,噶丹帶著七名幫手摸進浩穆院來,那夜禹殿主、仇堂主、薑閣主、洛閣主等人恰巧因院中各項經營之事出外料理去了,院中便由本堂暫時掌管,噶丹等一進來,便不小心觸動了我們埋在地下的『空心傳音銅管』,當時便有在附近巡視的金流閣弟兄十名帶著三條『豹頭犬』圍了上去,但是,甫一接手就被噶丹那些人殺得東倒西歪,警訊一出,刑堂隔出事之處最近,咱們趙老大妙起傢伙率領綠眉伍定心與紅白胡章幹匆匆趕去——」

  寒山重岔道:「章幹可以行動自若了麼?」

  後面的「生死一拋,左回金刀」仇忌天呵呵笑道:「生龍活虎的,成天與金髮戰壽堂捉對子上山撲鳥雀,別看一人缺了一條手臂,就差沒蹦上南天門去……」

  在眾人哄笑聲中,金六又接著道:「趙思義一到,馬上就與噶丹等較上了,本堂亦前腳接後腳的趕到,本堂所屬莫靈劍曹波,剜心手班祖望,行者牛靜言等隨往,這邊一干上,整個浩穆院亦已同時戒備,人皮鼓聲傳警出十裡之外,騎田嶺周圍在半個時辰已把守得宛如鐵桶,層層重重有九層人馬明防暗伏,本堂與趙老大帶著人痛擊噶丹等來敵,可恨這些小子們卻俱是功夫了得,本堂單鬥噶丹,他們六人力拼那七名黃衣漢子,沒有多久,金流閣二閣主指日騰蛇夏厚軒也來加入戰圈,金流閣所屬鐵二郎滿財宏也緊隨而來,此時,戰況已對我有利,那噶丹也在本丹心劍下逐漸不支,而場外燈火通明,浩穆兒郎執努層層圍困,來敵更覺惶恐,就在這時,那邊已有名黃衣漢子濺血橫屍,場外人影又晃,兩極堂所屬神劍曹耐吏與六指禿子霍一染俱.至,本堂尚未及喝彩,晤,咱們的『生死一拋,左回金刀』仇忌天老兄也恰巧回來撿便宜了……」

  仇忌天在後面笑駡了一句,金六又繼續說道:「以後的情形自然已不用細說,對方幾個仁兄無一幸,本院金流閣的二閣主夏厚軒老弟也掛了彩,班祖望小子貪功太切,亦受了傷,趙老大好心過來幫助本堂,卻吃噶丹的最後一擊—用內力將一條手臂完全震碎——而帶了傷,本堂的丹心劍穿透了噶丹的胸膛,也幾乎被他的那枚赤銅的人頭砸折了脊樑骨……」

  寒山重籲了口氣,道:「辦得好,總算除了一個禍害,也了卻我一件心頭之願……」

  說著,寒山重回首望向夢憶柔,而夢憶柔也正感激得面龐緋紅的瞧著他,是的,是了卻了一件心願了,一件上一輩的怨仇,一件上一輩的冤屈,自然,還有他們自己的恨!

  金六又轉臉向寒山重道:「本堂主就知道那噶丹曾經暗算過院主,能以饒亦不可饒,那夜他不來,咱們早晚也得尋去找他一清舊債,這一下正好,叫他真正個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忽然,一直未曾開過口的生死報薑涼插了一句嘴:「稟院主,上月本閣赴魯境押送一批皮貨,路過濟南府,在前大街的一家酒樓裡遇見了聖鷹田萬仞及鄭垣姑娘。」

  寒山重「哦」了一聲,關切的道:「他們好嗎?」

  姜涼連連點頭,道:「那家酒樓名喚『來賢樓』,建築恢宏而精美,氣派極大,是田萬仍與鄭姑娘開設的,由田萬仍掌櫃,鄭姑娘理帳,生意十分興隆,田萬仍與鄭姑娘還一再托附本閣代候院主,尤其是鄭姑娘,她提起院主來就感激得流淚,聽說他還在自己後院的閨房裡設有院主的長生牌位,天天焚香膜拜呢……」

  哧哧一笑,寒山重不禁大大搖頭。禹宗奇喟了一聲,道:「鄭恒途娃兒卻是個好心腸,懂情感的孩子,當初院主恕她,算是恕對了……」

  寒山重笑了笑,道:「現在,咱們不談這些過去的事了,禹殿主,莫忘記咱們的『五雄圖』!」

  禹宗奇神色一肅,道:「敢問院主何時雕鏤?何時正式演練?」

  寒山重低沉的道:「明日即行連夜雕刻,一待完工,立時照圖演練!」

  略一猶豫,禹宗奇道:「那麼,院主……院主百年之喜就要耽擱了……」

  眉梢子一揚,寒山重笑道:「耽擱不得,吾等可以同時並行,明晨即遣飛騎前往五臺山專迎泰水夢老夫人及于罕舅舅!」

  周遭隨行的浩穆院首要們爆起一片興奮而喜悅的笑聲,後面的夢憶柔愕然注視,卻又明白什麼似的羞紅著臉兒深深垂下頭頸,郭雙雙的一雙秀眸中頓時湧起兩眶她不願在此刻湧起的淚水,帶著一臉愁苦淒意,把無盡的酸楚咽回肚裡……

  無緣大師合十無語,他沉默中看得分明,但又怎能在目前說穿一個「空」字?枯乾的面孔湛然而靜穆,心裡只在念:「善哉、善哉……」

  黃昏將逝,極西有一抹蒼涼的嫣紅,世上的每一件事,都是到了最後才這麼美豔動人麼?才如此纏綿難舍麼?既是這般了,任是無限依戀,又能留得往昔的回憶幾許?

  騎隊燃亮了熊熊的松枝火把,婉蜒如一條火龍,明亮而炫燦,通過楓林了,已見到蕭蕭的白蘆與那山腳下靜寂流淌著溪,唔,浩穆院的樓臺連綿,亭閣如雲,高大的院牆矗立延展了,豪壯的石階氣勢萬千,大理石的純黑閃泛著威懾的光芒,左右兩對白石巨形麒麟仰首吞月,金光絢麗的大威門面對筆直的十馬賓士大道,到了,浩穆院,有如山嶽聳拔,別來,依舊深沉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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