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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忽地……

  猛劄奔了過來,嘶啞著嗓子大吼:「老漢,老漢,助我將棺材移動,只要移動,我能把那玉住弄斷,弄斷了,我們就可以從秘道裡出去,這白玉棺裡的珠寶,將完全屬於我們了……」

  寒山重正俯身將一顆珍人珠塞入右邊鏢囊內,自肩頭斜也了猛劄一眼,冷兮兮的道:「現在,我勸你趕快撿些值錢的珠寶裝起來,不要弄個空手而回……」

  猛劄一把抹去額上的汗水,憤怒的道:「玉柱頂上就是秘道,找著了秘道這宮裡的財富一點也少不了,像你這樣能裝多少?你身上藏著這麼多東西根本也穿不出那道水簾!」

  寒山重站好身子,平靜的道:「你說得有理,那麼,你安靜下來,容我們細細尋找那秘道,我是說,假如有那秘道的話。」

  用力一跺腳,猛劄粗紅著臉大叫:「那不是已經找著了?那校頂不就是鷹啄所指的秘道?你是呆鳥,老漢,你這呆鳥!」

  寒山重抬頭仰望了柱頂一眼,冷冷的道:「猛劄,你就會知道誰是呆鳥,就會……」

  猛劄霍的轉身沖去,又像原先一樣,往返不息的用力向那根玉柱撞擊起來,寒山重慢吞吞的將布條再纏在手上,默默用力掀舉那金棺的棺蓋。

  那邊,猛劄跌倒了再衝撞,肉體接觸硬物的結實震響一聲接著一聲傳來,這裡,寒山重慢慢吸氣,緩緩吐氣,而他在吐氣吸氣之間,被嵌卡緊了的金棺終於「□嚓」一聲被他硬生生掀了起來,棺蓋仍然未動!

  照說,他可以先行震碎棺蓋上面的琉璃片,這樣會簡易省力得多,但是,他也同樣明白,如果這樣做,那塊厚厚的琉璃片固然可以碎裂,而那老蕃王屍體額間所戴的金冠上的彩色佩玉也就會跟著被震碎了,這種罕見的彩玉是絲毫承受不得重力的,寒山重啟棺的主要目的,卻完全是為了取得這塊彩玉!

  金棺被移動了,寒山重打量著與棺體黏死了的棺蓋,心裡正付度著如何開啟,一陣風一樣,猛劄從斜刺裡沖了過來,推著金棺撞向玉柱,地面是白玉的,其光潤有如冰層,金棺被猛劄傾力推去,就像有幹百隻巨手拉著賓士一般,起著刺耳的磨擦聲,挾著不可阻擋的雷霆之威!

  寒山重氣得斷叱一聲,搶前欲將滑出的金棺扯回,猛劄卻迷了心似的抖手就朝他來了一掌,緊跟著雙腳蛇樣的纏向寒山重腿彎!

  猝然倒閃,寒山重再自一側射出,口中大罵:「猛劄,你這蠢豬!」

  猛劄兩眼全紅,忽然滾在地下,骨碌碌翻向寒山重,也是快得不可言喻的再度纏阻而上。

  於是……

  寒山重歎了口氣,電閃般掠到這宮陵的中間,當他足尖沾地,那挾著巨大力量衝撞出去的沉重金棺,也正好轟隆隆的撞在玉柱之上!

  猛劄趴在地下,興奮而得意的大叫一聲,在他的叫聲裡,玉屑紛飛,碎塊橫濺,那麼驚人的,那根粗可合抱的玉柱已完全裂開,山嶽傾頹般倒塌了下來!

  當玉柱坍倒,柱頂處嵌排得密密麻麻的明珠已全然進散墜落,晶晶閃閃的像顆顆流星,這些景象方才映入眼中,跟著就傳來一陣如巨鐘擊壁似的撞擊聲,宛如悶雷驟響,而在這些聲音裡,更攙合著澎湃的水浪之聲!

  猛劄的腦筋還沒有轉過來,他因适才興奮大叫的嘴巴尚沒有合攏,剎那之間,一條怒龍似的水柱已從壑頂瀉落,銀白色的水花暴溢四濺,瞬息間已將頂間撕裂了一個驚人的缺口,仿佛天下的水源完全自這缺口中向裡傾注,其勢如萬馬奔騰,無可阻攔!

  猛劄被冰冷的水花兜頭一淋,這才體會出是怎麼回事來,他激靈靈的一哆嗦,恐惶的大叫:「不好,上面有水流下來了!」

  這時,怒瀉而下的流水已將這陵寢淹沒了兩尺多高,但自缺口裡衝激出來的水箭卻更形洶湧,其聲震耳,似千萬鬼魂在齊聲號陶:

  寒山重站在水裡,他要盡力在淹死之前多找點珠寶帶著。

  水位越升越高,水流越瀉越急,宛如黃河決口,天瀑倒懸,片刻之間,又漲升了一尺還多,猛劄只摸了幾顆珍珠與幾塊不大的翡翠,他張著嘴,滿臉淚痕,一面哭著一面仰著脖子伸手到處尋找,那模樣,實在令人看了不是滋味。

  寒山重雙臂環抱胸前,冷峻的道:「猛劄,你是呆鳥。」

  猛劄一邊拼命摸索著地下的珠寶,一同哭泣著道:「寒兄,我們完了,這水勢太凶,我們逃不掉的……」

  寒山重「呸」了一聲,吼道:「逃不掉你還在水裡瞎摸瞎找幹什麼?陰曹地府不用買路錢。只要再等一會,這整個的陵墓的頂層便會完全坍塌,到那時,你就明白你這混球創造了多麼美好的傑作!」

  猛劄渾身濕淋淋的站了起來,水已淹到他的胸部,他無法再蹲著摸索那些寶物了,他恐懼的叫著:「寒兄,寒兄,你想想辦法,寒兄,你救救我,我們不能就這麼死去……」

  寒山重撇撇唇角,怒道:「事不過三,姓寒的前後救了你三次,已經仁盡義至了,當塑頂崩裂,猛劄,你我要各憑手段逃生,誰死了誰認命!」

  猛劄扭曲著臉,大哭大叫道:「寒兄,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逃生,你與我正該同舟共濟,寒兄,你不能見死不救,寒兄……」

  寒山重冷嗤一聲,道:「這水,是你引來,這難,你就要自己承當!」

  猛劄絕望的大叫道:「不,寒兄,你不能這樣,寒兄,我答應你所有的財寶我都不要了,完全送給你,只要你救了我的命,寒兄,所有的財寶完全給你,只要你救我」

  他顫抖慌忙的叫聲正在水聲裡回蕩,一聲天崩地裂似的巨響已白頭上傳來,果然正如寒山重所言,整個陵寢的頂層在剎那間完全坍塌,挾在排山倒海似的洪濤裡墜落!

  猛劄驚懼至極的大喊了─聲,腳下一滑,人已跌進水中,寒山重驀然叱道:「記住你的話,猛劄!」

  「劄」字在他唇邊一跳,他瘦削的身軀已貼著水面飄射出去,猛劄亦正好振臂擠出水中,寒山重。一把扯著他的手臂,電閃般往陵寢之外掠出,前後的經過快得不可言喻,浩滔的水浪與散碎的玉塊斷柱剛剛在他們掠出時,砸瀉到了下面!

  猛劄只覺耳邊水聲轟響,物體撞擊碎裂之聲亂成一片,他眼也花了,心也慌了,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一丁點力量,寒山重鼓足─口元陽之力,怒矢─般掠過了外面的圓陵,外面.亦早已水波洶湧.翻滾如沸,那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不用說已完全被水流淹沒或沖散了,只有圓陵正頂垂懸的蓮花形燈座在劇烈的搖晃著,寒山重甚至連第二眼也來不及再瞥,因為,他己清楚的聽到這圓陵也在響著難承重力的咯吱磨擦之聲!

  沒有沾著水面,他宛如是一頭沒有翼的巨鷹,那麼淩厲而猛捷的飛越而去,猛劄被他拖扯著活脫似一個沉重而呆笨的大麻包。

  掠到外面的大殿了,寒山重聽見後頭又傳來一陣刺耳的巨大頹裂之聲,他知道那圓形陵寢亦已坍塌,眼前,他已看見黑婆神橡的猙獰面孔!

  寒山重的臉漲得通紅,額際的青筋明顯的暴浮出來,他沒有喘息,因為他需要保持住體內一股至精至純的真氣流轉,假如不在這種危險的情形下,假如沒有負累著另一個沉重軀體,他可以輕輕易易的飛躍脫險,但是,現在卻不行,他不能稍稍鬆懈,他知道,只要有一點雜勁滲入體中,就不能保持著速度的連續,就難以使一口至真之力流暢運用了。

  黑婆神巨大的石雕神像迅速接近,而寒山重卻感到自己的力量已經有些難以後繼,下面的水位激漲著,身後的水浪呼嘯湧來,從進入這裡到現在,寒山重曉得,自己的真力實在損耗得太多了。

  他忽然松了口氣,身體在吐氣之時似隕石一樣急速下墜,猛劄嚇得殺豬般嗥叫了一聲,寒山重雙目死盯著黑婆神的大口,淒怖的狂吼:「黑婆神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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