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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借著這五個字的呼吸回轉,他猛然開聲吐氣,一團血似的紅霧自他嘴裡噴出,而當這團血似的紅霧彌漫,他的身體己不可思議的淬然拔升而起,像佛的慈掌托著他和猛劄,滴溜溜的巧妙不過的飛射進了黑婆神那巨大的嘴巴。

  猛劄的下半身,在方才已經浸落進水中了,現在競奇跡般又在寒山重的五指緊扣下被拖升而起,他眼看著洶湧的水波離開自己,似是騰雲駕霧……在那淡淡的血紅色霧氣中,他已一屁股倒在冰冷堅硬的黑婆神嘴巴裡。

  寒山重用手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著,大口大口的喘息,在這瞬息間,他的臉色已變得慘白如紙,驀然,猛劄被刺了一刀似的跳了起來怪叫道:「寒兄,我聞到血腥味!你,你受傷了?」

  寒山重一直在咳嗽,沒有回答,猛劄惶恐的道:「寒兄,都是我累了你,都是我混帳、無知、愚蠢、笨得像一頭豬,寒兄,寒兄……」

  寒山重像用力咽下一口什麼,他一拍猛劄的肩頭,苦澀的一笑:「別太自責,在生與死的搏鬥裡,永不會有太簡易的成功,現在,讓我們上去。」

  寒山重在前,猛劄在後,兩個人慢慢爬過黑婆神嘴裡那條甬道的折角,自這折角往上,就是直通通的那麼一條了!

  摸著光滑的石壁,猛劄仰頭向上望,吸了口冷氣:「老天,這個陷阱樣的石甫怕不有十來丈高,我當時沒有一下子跌死,也真不容易……」

  寒山重撇撇嘴唇,淡淡的道:「你有護身甲,而且身負武功,假如跌死了未免太容易了。」

  猛劄尷尬的咧了咧嘴巴,低低的道:「我們如何上去?」

  寒山重略一沉吟,問猛劄:「目前,你自信可以躍高多少?」

  「我在體力最充沛的時候,可以拔高六丈左右,但現在,現在大約只能蹦起三四丈之譜了……」

  寒山重閉了眼睛,平靜的道:「說真話,我此刻十分疲乏,如果我自己設法出這陷井,大約勉強還可以上去,負著你則無法可施,不過,若憑你本身之力,我想,只怕你上不去。」

  猛劄老老實實的點點頭,囁嚅的道:「是的,只怕真上不去……」

  沉思片刻,寒山重冷冷的道:「據我判測,下面的水勢─定還會上升,可能幹回江的水源發源處與那陵寢的頂層早已貫通,要不,水豈會這麼巨大與兇猛,換句話說,千回江的水源往這裡傾注,他外面的流量也一定會減少,說不定,喂!說不定我們出去後,那片流瀑的水力會縮小很多……」

  猛劄興奮的道:「那好極了,我們現在趕快出去,寒兄,趕快!」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當然要趕快,否則這裡的水位一滿。源頭的水不能再傾注進來。外面的流水量就會再度增加,那道瀑布又成浩蕩一片了。」

  說到這裡,寒山重盯著猛劄,深沉的道:「不論你能躍多高,現在你盡力躍上去。」

  猛劄楞了一下、囁嚅的道:「可是,這個鳥坑有十多丈深,又沒有一點攀足之處?」

  寒山重靜靜的道:「我說,你跳。」

  咬咬牙,猛劄將心一橫,硬著頭皮,吸了口氣,雙臂用力往下一揮,粗短的身軀己霍然拔起三丈多高,眼看就要掉下來,他又手舞足蹈的拼命掙扎一下,險險的又往上升高了七八尺─一

  真力已經力窮氣競了,猛劄一口氣換不過來,像塊石頭般往下墜落,他窒息似的吼了一聲:「寒……兄……」

  一隻強有力的手掌宛如來自虛無,驀然抓住他的背心,深直的地洞急速往下沉落,人禦著風一樣,猛劄被快捷的帶起了將近四丈之遙,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在這裡,大兄。」

  「兄」字甫落,寒山重拔起的身子已忽然一頓,他的左手五指像鐵鉤一樣深深插進了石壁之內,緩緩地,他又道:「換口氣,猛劄,再來一次。」

  猛劄這一下子有了信心,他沒有再考慮,用力一聳身,呼的飛起了三丈,力尚未盡,已覺得寒山重的手掌墊上了他的腳踝,這一下他有了著力之處,雙臂再揮,已一下子抓住了洞口的邊緣。

  正想回頭探視寒山重,他只覺眼前有一股輕煙微掠,領口一緊,已被一隻手拖上了洞口:

  寒山重站在他的面前,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瞧著他.這抹笑意,充滿了和善,有一股隱隱的,只有在同生死共患難之後才有的親摯韻味。

  猛劄呆呆的凝視著寒山重,感喟的道:「寒兄,你真是位奇人,假如在邊疆,你一定可以一手獨霸,在中原,你大約也是聲威□赫吧?」

  』

  寒山重儒雅的微一抱拳,安詳的道:「過譽了,老友,在中原,姓寒的也不過跟著別人後面混碗飯吃而已。」

  猛劄搖搖頭,悲傷的道:「我不信,寒兄,你救了我好幾次命,我不能再對你耍什麼花樣,我是真心敬佩你,縱然我此行並沒有得到一點點財寶,但我也毫不為憾,我總算受到一次教訓,也更結識了如你這般的一位朋友。」

  寒山重緊握了猛劄的手掌一下,道:「假如你知道我,你可能就不願交我了。」

  猛劄反過來握著寒山重的手,誠摯的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不論你有多壞,我也是終生敬佩你,感激你,寒兄,請相信我猛劄,我猛劄有生以來,還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種話……」

  寒山重盯著猛劄的眸子,那雙原本兇惡邪厲的三角眼,這時卻變得如此祥和,如此坦蕩,目光裡,有一片千金也難得買到的真誠與善良,在這一剎,寒山重捕捉到了一些「惡人」所有的,最為深藏的內涵,這內涵,原是本善的根源。

  他舔舔嘴唇,低沉的道:「我在中原,跨黑白兩道,做善事賺雅錢,少朋友,多仇家,我獨霸兩湖一川的武林道,包攬兩湖一川的保鏢買賣,我一面也經營那裡最大的正途生意,多年來,善善惡惡,做得不少,所以,中原武林道稱我以『閃星魂鈴』。」

  猛劄仔細聆聽,敬服的道:「寒兄,你武功高絕,智能超群,又狠又仁,又毒又慈,真是我猛劄有生以來所見的第一人。而且,寒兄,你的未婚妻也美得像仙女下凡。」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較諸閣下的赫莎如何?」

  猛劄醜臉一紅,雙手亂搖道:「不,不,簡直不能比,赫莎只能為寒兄的未婚妻洗腳……」

  寒山重豁然大笑,一拍猛劄肩頭:「走吧,這話如被赫莎聽到,閣下只怕入夜上不得床了。」

  猛劄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寒山重扯著他的手,二人迅速出了這幽暗的石室,猛劄鑽出那裂洞之後,依依不捨的望著那面純金所制的巨門,寒山重一拉他,道:「這門雖為純金所造,價值巨萬,現在我們卻沒有辦法攜它出去,只有日後再遣人來探視之後再設法了,不過,我相……」

  猛劄急道:「如何?」

  寒山重搖搖頭,道:「我想,只怕沒有什麼希望。」

  「為,為什麼?」

  猛劄仍然不死心的追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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