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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整個的瓷盆裡的水都變了淡紅色後,於罕自懷中模出一個小巧的青玉瓶,他讓司馬長雄扶著寒山重仰躺下去,將手中的青玉瓶對著傷口便倒,瓶裡傾出的是一種純白色的藥粉,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之氣,於罕一口氣倒出小半瓶,又輕輕用手抹勻,籲了口氣道:「山重,另一處劍傷在哪裡?」

  寒山重額際汗水隱隱,鼻翅急劇的翕動,他努力放鬆了嘴角肌肉,艱辛的道:「右肋。」

  扯開了他的衣衫,呢,又是差不多同樣大小的一處創痕,於罕還是如法泡制,在司馬長雄協助下再為寒山重療傷。

  夢億柔己換了一盆淨水進來,她不敢多看,伏到寒山重身邊,用一方淺藍色的絲帕為他印拭著臉上的汗水,惶急的問:「痛不?山重?痛不?」

  寒山重咬著牙根,卻要盡力做出一副笑臉,吃力的搖頭,夢憶柔心痛極了,美麗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晶瑩的淚水,盈盈欲滴……

  用力忍住一陣幾乎忍不住的痙攣,寒山重費了很大勁才做出來的那抹微笑險些凍結在臉上,他低沉的道:「小柔……記得在蟠龍山下那次……那次我都死不了,眼前這點小傷又算得什麼,呢?」

  夢憶柔偷偷垂下目光向寒山重的傷瞥了一眼,倒噎了一聲,慌忙仰起臉來,寒山重已默默向她睇視,面孔上神色安泰而堅毅:「這些,即將過去,小柔,我只要當時不死,便會永遠活著,小柔,你親眼看過我的生命……」

  夢憶柔嘴唇蠕動了一會,低低的道:「那些傷口,老天,實在怕人……」

  寒山重哧哧笑了,咬著牙:「記著,房爾極的傷勢將更嚇人。」

  於罕額際落著汗珠,為寒山重包紮妥當,他站起來拍拍寒山重肩頭,籲了口氣:「山重,你是個硬漢!」

  司馬長雄忙著收拾周遭那些零碎的物件,聞言轉過頭來,面色凝重的道:「總執法,院主更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寒山重輕輕笑笑,道:「長雄,你不要跟著瞎捧,寒山重只不過跳跳蹦蹦比人家來得靈活些罷了。」

  於罕搓著手呵呵笑道:「你也不要客套了,山重,光憑你那手『罡星九煞』,已足可稱雄天下,睨脾一時了,真是夠得上狠,夠得上毒!」

  寒山重有些疲憊的搖頭,道:「假如不到必要,山重不願用那腕上魂鈴,鈴上皆佛座,魂鈴發出,佛當佑我,在感覺上,山重覺得鈴上九佛宛如與山重同在……」

  於罕靜靜的聽著,深沉的道:「那九枚魂鈴在你射出之際,幻成罡煞之影,似浩空降下之魂網,令人驚駭而顫慄,像是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懾人之力,這懾人之力,無形卻強韌無比,在那一剎間,老夫覺得一切俱失,假如那九枚魂鈴是對著老夫而來,老夫只怕連其中兩枚也難以躲過,確實詭異……」

  寒山重低低的道:「當初練這門功夫,山重便吃了不少苦頭……」

  一旁的夢憶柔見二人似有長談下去的模樣,她心裡一急,悄悄扯了扯舅父的衣角,輕聲道:「舅舅讓他休息一會吧?」

  於罕撫掌大笑,道:「好,好,山重,你多睡一會,記得不要勞動,不得喝酒,心要平,氣要和……」

  寒山重頷首一笑,道:「謝謝舅父代為療傷之恩。」

  於罕搖搖手,道:「謝什麼,若果你有了個什麼長短,咱們都不要混了,呵呵呵……」

  他笑著行向門外,司馬長雄躬身為禮,亦走了出去,寒山重收回目光,舒適的仰躺在榻上,閉著眼。

  「小柔……」

  依在榻邊的夢憶柔低低「喂」了一聲,面頰沒來由的熱了一熱,寒山重仍舊閉著眼,喃喃地道:「小柔……」

  夢憶柔慢慢偎了上去,伸出手在寒山重臉孔上怯怯摩挲,寒山重哧哧笑道:「親親我。」

  紅嫩的小嘴兒厥了一下,但是,夢憶柔終於湊上小嘴,在寒山重的嘴上親了親,寒山重「晤」了一聲,顯然是覺得不夠滿足,夢億柔用右頰在寒山重的下額揉擦著,悄細的道:「你的傷還沒好,山重,留著我,慢慢的嘗……」

  寒山重舔舔嘴唇,道:「不,我現在就要。」

  夢憶柔以纖細的白嫩的食指在寒山重的鼻尖上刮了一下,道:「你會厭的,山重……」

  「我不會,永遠都不會,小柔……」

  夢億柔閉上眼,於是,四張唇片緊緊膠合在一起了,這次時間很長,但,卻又不得不分開啊。

  為寒山重蓋上粉藍色的氈被,夢憶柔親自跪在地下脫除了寒山重的靴子,寒山重默默地注視她,眸子裡有一層迷蒙的光彩,一切弄好了,夢憶柔俯下身來,輕輕地道:「山重,你睡一會,晚飯我給端進來。」

  寒山重點點頭,道:「小柔,你真好。」

  夢憶柔如百合初放般婿然一笑,低低地道:「你更好,山重,我永遠不能忘記你是一位真正的英雄,為了我,你已犧牲得太多,有的時候,我卻是那麼幼稚與無知,但你從來沒有責駡過我,將你的寬大與容忍融合在你對我的愛裡,山重,我不僅是如一個妻子那樣愛你,我更如一個學生般敬你,山重,我此生以你為榮……」

  寒山重闔下眼簾,緩緩地道:「你知道我也是,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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