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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寒山重冷冷的道:「閃星魂鈴!」

  這幾個字的力量,像是幾條無形的絲,纏得房爾極的聲音有些窒息了!「寒山重,你,要與睢睢莊結仇?」

  寒山重低沉的道:「假如你要與五台派結仇的話。」

  向四周遊視了一遍,五台派的七位高僧以大羅大師為首,退在十步之外,兩百名僧俗弟子遠遠的圍成一個半圈,幹百道目光正緊張的投注在這邊,空氣裡,充滿了冷硬與蕭煞。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紅煞手季子昂已偕黑雲司馬長雄來到,他們與八回劍於罕站在了一道,在八回劍身旁,還有一個穿著青綢長衫,戴文士巾的青年,這青年,美得出奇,簡直像畫的一樣,呢,寒山重看到了,卻費了勁才認出來……那是易了男裝的夢憶柔。

  房爾極用右手在自己坐騎頭上摩挲著,緩慢地道:「寒山重,我早已知道你,而且,我也明白我們很可能碰上一碰,不過,不是在這種場合與地點,你要記得,今天我是來向五台派挑戰!」

  寒山重用一種瞭解的眼色瞧著他,用力領首:「你說得對,但五台派與在下淵源頗深,而恰好在下到達這裡的時候又碰上你的這件事,昭,所以,事情就演變成現在這樣。」

  房爾極仇恨的望著寒山重,道:「你與五台派,有什麼值得冒了生命之險為他們出頭的淵源?」

  寒山重灑脫的一擺手,道:「朋友,滿話且慢再說,你我之間,誰冒了生命之險目前還不敢斷定,姓寒的與五台淵源確實深厚,五台派總執法於罕的親甥女,就是在下的未婚之妻。」

  不可發覺的,房爾極深沉的眸子閃動了一下,他陰鷙的道:「牡丹之前,人人皆願成為花下之鬼。」

  寒山重哧哧笑道:「房莊主,待寒某人真個成了花下之鬼,你再說這句話也不晚,怕只怕,昭,怕只怕你要取的金風鈴會拿在五台的眾高僧手中為你超魂引渡呢。」

  房爾極微微點頭,奇異的道:「寒山重,這是你主動挑舋了,怪不得本莊主……」

  寒山重也點頭道:「在下不怪你,因為你原本喜愛挑舋。」

  房爾極輕輕回頭,在他的坐騎鼻端親了親,用右手拍拍坐騎的鬃毛,然後,那匹馬便,向後退去,隨著這乘健騎的退後,周遭的氣氛似乎在滴著血……

  靜靜的,房爾極並沒有回頭,他一直凝注著自己的坐騎向後緩緩行去,寒山重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聽得出圍立四周的五台幫弟子那粗重而緊張的呼吸聲,寒山重平靜的垂著兩手,他知道一場激鬥即將展開,而勝負,尚在未知之數。

  房爾極回過頭來了,朝寒山重露齒一笑,他的一口牙齒潔白而整齊,當那嘴裡閃動的瓷光方始映入各人的瞳仁,一溜金蛇流電般的強烈閃光已快得令人飛魂的射到寒山重身前。

  瘦削的人影淬而暴瀉三步,紫紅色的皮盾與冷森燦亮的斧戟在那人影移動的同時又交擊而回,威勢之猛,有如山撼海騰!

  金芒左右連閃,帶起的光輝幾乎已經擴成了一片光幕,盾斧雙飛雙拐,在一個弧度極小的轉折下,又令人目不暇接的猛翻狠斬而上!

  根本已看不清雙方的人影,只見金蛇晃閃,盾斧飛躍,在心佛寺前的青石大道上,流走遊移,兩個拼鬥者的出手簡直快得不可比擬,快得像是豆古以來逝去的光陰,快得似飛瀉向幹百年之後的流光。

  大羅大師兩眼凝聚,毫不瞬眨的注視前面這一場罕見的龍虎爭鬥,他身後,六位五台高僧更是全神投入,形色緊張,在那邊,八回劍不時與季子昂低聲交換數語,目光卻不敢稍離鬥場,司馬長雄面孔仍然沒有絲毫表情,冷然望著戰況演變,只有,喂,只有夢憶柔的一顆心兒,早己提到了口腔子了。

  房爾極的銀色披風拂飛翻展,他的腳步緊移緊跟裡,左臂如鷹翼卷行,金色長劍攪起波濤千頃,淩空而下,身形微偏,金劍又自中空脫出,彙聚成一溜金矢,自虛無中猝進,又快又狠,又詭異!寒山重的皮盾滾動飛舞,綿綿密密,像滿天浮沉著千萬個碩大而沉重的磐石,他的戟斧則轟如江湧海號,縱橫交織,在千鈞一髮中迎接漫天的金色波濤,在呼吸交閃之間力擊那倏進的長矢,於是……

  兩條人影驟然分射,又在分射的同時再度交觸,招式快得像長空照下的陽光,狠得似血,毒得如百步蛇的腺齒!

  幾乎是永遠沒有停頓,而又那麼緊湊無間,比人們的意念更快,較人們的思想更速,當觀戰者還沒有想到拼鬥雙方的招式,而那些出人意外的招式已經成為過去,當人們還來不及擔心拼鬥雙方的安危,而那安危早己重複了許多遍了!自兩人出手攻拒的第一招,那印象還深刻的留在人們的腦中,仿佛剛剛過去,這短促的時間裡,寒山重與房爾極卻已互相較鬥了七十餘招了!

  大羅大師深深呼吸了口氣,低沉的道:「歸玄,這是一場出色少見的較試。」

  歸玄大師踏上一步,道:「正是,房爾極功力之高,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大羅大師沉緩的道:「老衲早信,他已由他的狂傲裡表露無遺。」

  想了想,歸玄低低的問;「寒施主,師兄,更似飛龍上天。」

  大羅大師難以察覺的笑了:「除了他,只怕我們都不能力敵這房爾極。」

  歸玄大師望著場中翻飛回轉不息的斧芒劍影,悄然道:「師兄,浩穆一鼎,果是英才霸主!」

  大羅大師微微拂撚長須,眸子裡透著嘉許的望向鬥場,鬥場中,寒山重正奮力射躍,在左右暴閃十二次後猛撲而下,盾自上砸,斧從斜斬,雙腳疾絞對方頸項,又狠、又准!

  房爾極原地不動,金光長劍尋准敵人的攻勢路子在同一時刻封截反擊,寒山重冷冷一笑,在笑聲裡,就空中大折翻,十九盾,二十七斧,似暴雨狂風,一口氣罩下!

  金芒一道,深厚強厲,驀然沖射而出,寒山重斷叱一聲,倏然跟上,那道金芒卻在一閃之下猛而側回,幻為流光縱橫,布成幕,布成網,交織成金海無涯,組合成天地接銜,那麼兇惡而又無懈可擊的衝壓而來。

  寒山重如電的眸子剎進冷森而酷厲,他整個人倏忽彈起,卻在彈起的瞬息又翻滾而下,他的周身,像奇跡似的閃射幻耀著千萬道熠熠炫目的銀色光輝,勁氣激蕩,空氣尖銳的嚎叫,就像一顆明亮的殞星自遙遠的虛渺的高空墜下,強勁而無可力敵。

  一片急劇得令人耳膜不及隨這金鐵交擊之聲,似一萬盤冰珠子驟然摔碎在地下,金光與銀芒絞射翻騰,幻映出詭異而絢爛的團團華彩,在那耀眼的輝芒中,兩條人影分自兩個方向閃飛而出,在略一回繞,又猝掠回戰在一處!房爾極的金色長劍極快的顫抖著,薄薄的鋒刃似一張惡魔的利嘴,那麼貪婪的齧向寒山重頸項、雙肩、肚腹、兩腿,銳利的劍風帶著周遭空氣波蕩不息,刮面生寒,劍勢的來去快極了,快得使人震栗。

  深深吸了一口氣,寒山重緊抿著嘴唇,瘦削的身軀在一個相同的位置做著無數個角度不同的移動,他的移動是如此緊湊,如此迅捷,以至看起來好象完全沒有移動過一樣,但是,強敵的劍刃卻俱皆稍差一分的連連自他全身周側擦過。

  哧哧一笑,寒山重驀地裡暴喝:「鬼決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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