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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八、敵剽我悍 斧利劍幻

  馬是灰袍色的,雜以白色的斑花,高大而矯健,馬口嚼環上連套著寬約二指的黑色皮韁,皮韁上,以血紅的顏色繪著怪異的圖紋,黑皮的坐鞍閃泛著烏光,鞍上,坐著一個瘦削的中年怪客,這中年人面色黝黑,雙目精芒如電,鼻端微向下勾,唇上蓄著一撮小鬍子,看去鷲猛冷嶺之極!自這乘騎影甫現,心佛寺前的空氣已宛如剎時凝凍起來,風拂著,蹄音響著,整個五臺山都似已蒙上一片煞氣!

  寒山重抿著唇,嘴角浮出一抹慣常的,帶有幾分譏傲意味的微笑,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粗率,呢;寒山重早己查覺馬上騎士的左手一直插在寬大的披風之內,現在,他已瞧見對方那插進左手的地方露出一截金晃晃的劍柄!

  歸夢大師深沉的宣了一聲佛號,慢慢向前走出五步,合十道:「施主可是房爾極?」

  馬上怪客森冷的望了歸夢大師一眼,語聲有如金石的交擊:「大羅和尚可就是你?」

  歸夢大師氣得臉色更加血紅,他強忍住了,緩緩地道:「老衲無德無能,安能掌理五台門戶,掌門師兄早已在此恭候施主大駕多時了。」

  馬上人輕輕拍拍坐騎的腦袋,淡蔑的道:「叫他過來見見服瞧莊莊主房爾極!」

  這位狂傲己極的不速之各,果然正是那投帖挑戰五台派的睢睢莊莊主幻劍士房爾極,他這目空一切的神態,把個老面彌辣的龍僧歸夢大師氣得幾乎吐血,大和尚兩眼怒睜,沉厲的道:「果然施主正是日前投帖尋舋之人,久聞施主武功超絕,名震一方,不過,今日見了,卻使老袖頗為失望!」

  幻劍士房爾極在馬上皮肉不動的笑了笑,道:「假如你要失望,這只是你自己的事,大和尚,你要知道,本莊主今天不是來和五台派套交情的,再說,四十餘年來,本莊主也從不懂什麼叫規矩,什麼喚禮儀!」

  歸夢大師氣得大吼一聲,憤怒的道:「好狂徒!」

  房爾極冷冷看著大和尚,道:「多年以前,本莊主就已是了。」

  一聲低沉有力的佛號來自歸夢大師身後,把要欲待發作的這位龍僧一口怒氣硬生生壓了回去,大和尚知道,自己掌門師兄已經出面了。

  房爾極不屑的哼了哼,目光已轉到大羅身上:「想來,大和尚你就是本莊主今日的正主兒了。」

  說著話,房爾極亦已同時注意到四周五台門人那群情憤激的神色,但是,他卻凜然不懼的再加上一句:「現在,大和尚,摘金風鈴還是摘你頂上的大好頭顱?」

  並立一排的五位五台高僧中虎僧歸塵驀地厲吼一聲,猛衝而出:「房爾極,洒家便先斬你這魔山妖孽!」

  大羅大師右手微抬,阻止了沖至身側的師弟,溫和的道:「房施主,施主遠來是客,尚請先蒞寺內待茶。」

  房爾極的左手仍然插在半掩的披風之內,他令人恨煞的笑笑,道:「人曰出家人六根清靜,四大皆空,無人相,如今看來,五台名山的各位高僧們,似乎對這些佛家最低的修為還差得太遠,昭,倒是大和尚你,還有那麼一點兒清逸之氣。」

  大羅大師合十垂眉,道:「施主過譽……」

  房爾極眼梢子一挑,道:「大和尚,先別客氣,如今,正是摘金風鈴的時候了。」

  一絲極不易察覺的慍色掠過了大羅大師的瞳眸,他仍然微笑著:「與施主相見,看出施主亦是一位明理知義之人,房施主,五台派與施主沒有過不去的仇恨,更沒有解不開的怨結,施主何不退一步想,讓眼前這場戾氣化為祥和。也算結一場善緣呢?」

  房爾極冷兮兮的一笑,道:「天下人若果都能悟道出家,似大和尚你這般淡泊,那麼,天下也就會太平多了,可惜本莊主端端看不透那個『名』字,為了這一個字,大和尚,本莊主只有多多開罪了。」

  大羅大師低低的宣了一聲佛號,道:「如此說,施主非要興起干戈不可麼?」

  房爾極不悅的哼了哼,道:「大和尚,你是護『名』,本莊主是揚名,我們目的衝突,自然免不了干戈以見,你卻不用給姓房的戴上帽子,當然,假如大和尚你同意摘下金風鈴無條件交予本莊主,這場干戈還來得及免掉。」

  站在後面的龍僧大師重重的「呸」了一聲,吼道:「狂夫,你是在白日說夢!」

  房爾極「昭」了一聲,輕蔑的道:「出家人,你六根不淨了。」

  龍僧歸夢大師氣得雙目血紅,裸袒的左臂肌肉墳起,他霍的側身,向大羅大師合十道:「五台歸字輩弟子大悲寺主持歸夢向掌門師兄請求出戰!」

  大羅大師微微抬頭,沉聲道:「房施主,是非全在一個『貪』,成敗都在一個『欲』,施主,無貪無欲,自然心中平和,意境安泰,現在,施主還是退去罷。」

  房爾極黝黑的臉上似罩上一層寒霜,他毫無表情的道:「不能。」

  大羅大師莊重而威嚴的道:「迷途未遠,回頭是岸。」

  房爾極深刻的一笑,道:「你有你們心目中的岸,本莊主有本莊主心目中的岸,大和尚,本莊主正在游往本莊主心目中的岸,豈能受大和尚你所蠱惑?不能。」

  緩緩的,寒山重己鍍向前來,他平靜的笑笑,道:「那麼,大莊主,可能在下和你是同一岸了。」

  。房爾極冷峻的用目光瞥過寒山重,當他的眸子接觸了寒山重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心頭競大大跳動了一下,這在他來說,是一件極罕見之事,也是一種敏感的反應與警兆,這一剎方爾極已經知道可能有一場艱苦的爭鬥將要到來。

  「你,是誰?」

  他凝注著寒山重,在這以前,他一直沒有注意到競尚有如此一位人物就在眼前!

  寒山重撇撇唇角,道:「大莊主,閣下禮儀實在太差,你還騎在馬上呢。」

  房爾極冷森的道:「本莊主在問你的話!」

  寒山重哧哧笑了:「姓房的,少來這一套把戲,你該滾下來還是早滾下來為妙,於在下之前,你只有答話的份,哪有你問話的所在?」

  房爾極怒極的笑了,他用右手揉揉自己的下頷,道:「小子,大約你在中原武林道也是個角色!」

  寒山重淡淡的道:「豈敢,只是較閣下在關外的那個破莊名氣上稍微響亮一點罷了。」

  此言一出,房爾極的目光已倏而變為冷煞,他似永遠不會移動般瞧著寒山重,良久,他略一騙腿,毫無聲息的落在地下:「洮有一莊,睢睢莊。」

  寒山重眼簾半闔,靜靜的道:「湘有一院,浩穆院!」

  房爾極站在馬前紋絲不動,臉上的肌肉緊繃,他盯著寒山重,緩緩地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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