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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


  第二十九章 金鼓隱動

  崔六娘一面在替靳百器臉頰上的傷口敷藥,邊不停的埋怨:

  「充好漢也不是這樣的充法,我前腳才走,你後腳就同人家幹上了,為什麼不吆喝一聲傳訊示警?大夥一齊圍兜,諒他插翅也難飛,你亦用不著皮肉受苦,好端端的掛上這一記了!」

  坐在一側的牟長山更是滿肚皮火氣,他瞪著眼睛,悻悻的道:

  「靳兄,你說那行刺你的小子是『大龍會』雇來的白奇?娘的皮,這個王八蛋在『天目山』當二皇上當得不耐煩,居然跑來『回雁坪』撒野,我看他是活膩味了,別人含糊他『鬼影子』,我可不把他放在眼裡,在我的地頭上傷了我的朋友,卻將我置於何處?這口鳥氣萬萬不能生咽,等大事辦完,『天目山』再見!」

  忙著遞藥換水的範明堂剛接過崔六娘手上一塊染著血污的淨布,亦忍不住開口道:

  「二當家,縱虎容易擒虎難,那姓白的固然圖謀未遂,但他這一跑,只怕後患無窮,跟著招來的麻煩就大啦,要是當時你招呼大夥一同包抄,不管生捉死拿,便沒有這些顧慮了……」

  靳百器靜靜閉目端坐,等崔六娘為他料理妥了,始睜開眼來,神態安詳的道:

  「各位寬諒,夜裡的事,並非我有意逞能,緣因白奇的溝通方式,就令我體悟出他那是單一對決的用心,在這種情形下,如果我大聲傳警,豈非顯示我有畏懼之意?這不但將使他鄙夷恥,傳出去更且授人話柄,為了尊嚴與榮譽,雖明知冒險,也只有挺身一搏。」

  說到這裡,他目注牟長山,道:

  「長山兄,此情此境,設若你換成我,又將如何?」

  遲疑了一下,牟長山苦笑道:

  「問得好,靳兄,老實說,昨晚上假如我換成你,也會同你一樣的作法,娘的,人是一口氣,佛是一爐香,怎能憑空叫人壓低一頭?是好是歹,總得拼上。」

  靳百器笑道:

  「這就是格節,有的江湖人能在血雨腥風、驚濤駭浪之中屹立不倒,靠的便是這一端。」

  範明堂插口道:

  「二當家,話是不錯,但事實總是事實,姓白的行刺不成,自難甘休,這一回去,勢必就把『大龍會』的人馬引來,難保不破壞我們主動進擊的計畫……」

  搖搖頭,靳百器道:

  「這個問題並不存在,明堂。」

  範明堂不以為然的道:

  「不是我有意反駁二當家,以我看,白奇此去,必是一樁禍事……」

  靳百器道:

  「如果沒有他的保證,很有可能,但他已向我表示過自此退出雙方紛爭,不再插手。」

  牟長山驚呀的道:

  「靳兄,白奇的對你說過這種話?在我的想法,他原該恨你入骨才是!」

  靳百器道:

  「你的想法並沒有錯,長山兄,錯在當時有一個狀況你不清楚——白奇固然活著離開了『回雁坪』,差別只在於他的脫身並不是自力施為,乃是由我的刀下留情使然,換句話說,是我有心放走了他。」

  牟長山若有所悟的道:

  「靳兄,恕我直言,照你的口氣,姓白的也不算囫圇了?」

  靳百器笑了笑,道:

  「他的右肩筋骨業已被我一刀斬斷,功能盡失,設若我想取他的性命,決非難事,但我敬他是一條漢子,不忍殺戮,這才縱之而去。」

  牟長山道:

  「你還真有側隱之心,換做我,就不會這麼便宜了他。」

  崔六娘拍著手道:

  「我就說嘛,靳二當家莫不成臉上就白挨了這麼一記?呵呵,高手到底是高手,豈有白搭的道理?原來二當家腮幫上的一條口子,早拿姓白的一隻手臂換回來啦!」

  靳百器道:

  「人和人之間,不管識與不識,也無論立場何異,有時候亦往往有一種微妙的緣份存在,我見著白奇的辰光,便有這等感覺,雖然雙方以命相搏,搏過之後竟毫無敵意,這等遇合,自己想想也有些匪夷所思……」

  範明堂還有些不放心的道:

  「二當家,姓白的話靠得住麼?」

  靳百器道:

  「以我閱人處世的經驗來判斷,白奇的承諾我認為絕對靠得住,明堂,一個人在一生中並沒有多少次絕處逢生的機會,有幸遇到,其感激懷德的心情乃是可想而知的,年頭雖不對了,但慣於恩將仇報的角兒到底還算少數。」

  牟長山頷首道:

  「我贊同靳兄的見解,縱然白奇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東西,那是指別人的性命而言,論到他自己生死交關的當口,感受就完全不同啦,陰陽界邊緣上的一步路,踏進與踏出之間,最是心神動盪,印象深刻!」

  頓了頓,他又面對靳百器道:

  「明天的行動,是不是照舊?」

  靳百器小心的微笑著,以免牽扯到臉頰上的傷口:

  「當然按照原計劃出擊,夜長夢多,長山兄,也該到徹底了斷的時候了。」

  牟長山關切的道:

  「我是擔心你的傷勢,靳兄,別看那是一條小口子,萬一惡化起來,也不是鬧著玩的。」

  靳百器道:

  「不要緊,有崔大娘的仔細照看,加上你那特效金創藥,理該不成問題,再說,我皮韌肉厚,這點小傷也還承受得起。」

  崔六娘忽然格格笑道:

  「你是運氣好,我說二當家,那白奇的兵刃只要稍稍偏上一偏,你這只耳朵,豈不變做他罎子裡的紀念品啦?」

  靳百器寓意深長的道:

  「練功練一輩子,求的便是對方這麼一點偏差,大娘,僅此方寸之餘,即乃關係成敗,牽連生死,可小看不得呢。」

  牟長山跟著道:

  「靳兄,你那把刀,確然是快,別人或許不知道,我卻領教過了,記得與你初戰于河谷之時,還不曾覺得痛楚,血光已現,如今回思,餘悸猶存……」

  趕忙拱手,靳百器道:

  「得罪得罪,還望長山兄多寬宥,其實,並非我的刀快,但憑運道而已,倒是長山兄的三菱鋼鏢,才有追魂奪魄之妙——」

  牟長山豁然笑道:

  「暗器之屬,乃是見不得天日的奇巧之技,說起來不登大雅之堂,如何比得靳兄明刀對杖,冠冕堂皇?你也不用和我客氣,武功的強弱,半靠磨厲,半依稟賦,絲毫含糊不得,要是弄不清自家斤兩,麻煩可就大了……」

  瞧著牟長山,範明堂忽道:

  「二姐夫,我現在才發覺,你與我們二當家的十分有緣。」

  牟長山道:

  「當然有緣,如果無緣,我們可能坐在此處共議大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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