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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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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百器頷首道: 「很好,白奇,你的作風令人激賞,非但磊落,更且明快,就憑這一點,我便將以直報直,還你一個公平坦蕩!」 白奇笑道: 「真正一條好漢子,若非形勢鑄成,我是越來越不想殺你了……」 以左手握著大砍刀的皮鞘正拄身前,靳百器右手微抬,目注白奇道: 「請。」 白奇看著靳百器的起手式,不禁讚歎的道: 「所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靳百器,你還不曾伸手,已經銳勁欲出,氣勢逼人,平淡自然的功架裡竟含蘊著追魂奪命的淩厲,如果我的經驗不差,你該是一把快刀,極快的刀!」 靳百器淡淡的道: 「我的確不慢,白奇!」 白奇宛如在研究一件珍奇的古董一樣,仔細觀察著靳百器的形態,口中並且喃喃有詞: 「要注意他的第一刀,刀鋒出鞘的那一刹最是可怕,看情形,他的『拔刀術』業已深具火侯了……」 靳百器沉穩接口道: 「你是希望我先出手麼?」 白奇又笑了,笑顏映著滿嘴白牙的瓷光,越見和祥親切,然而就在這和祥的笑顏裡,他的身形猝掠至前——彷佛他本來就已在那個前掠的位置上——一柄鋒刃特寬的尺半蛇矛暴取靳百器咽喉,動作之快,直比電光石火! 大砍刀便如匹練般「嗖」聲卷起,寒光迎向蛇矛,劈開空氣,超越破風之聲,而蛇矛卻在突兀的顫抖之下避過與刀鋒的接觸,往下倏瀉,對準靳百器的小腹重重戳落! 刀鋒橫扁著翻出,寒芒聚映似凝冰,白奇便在此刻貼著靳百器的刀鋒飛旋回轉,蛇矛刹時抖現七條曲虹,以不規則的光束投向敵人。 靳百器立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隨著光束的來勢飄出九尺,卻在飄出的同時淩空倒翻,大砍刀眨眼間於左右兩手互換七次,刀芒便形成了參差不齊且又分別跳動的兩篷冷焰,像煞虛無中出現的天火。 白奇的身子驀地閃晃起來,那麼輕巧,那麼快捷的閃晃起來,似一縷煙,如一團絮,方位無可逆料的騰繞於縱橫的刀隙間,就在靳百器換式抽刀的須臾,他驟而虎躍,一矛點刺,似流星曳空,還帶著孤狀的光尾掣閃! 靳百器斜撲於側,手中大砍刀微沉猝揚,刀刃甫起,業已脫手,他以肩頭頂撞飛起的砍刀刀柄,往上穿射的大砍刀便猛的打了個半旋倒斬,寒光進濺下,他人往前搶,蛇矛「嗤」聲劃過他的面頰,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抹血水灑起,幾乎不分先後,白奇已痛苦的哼了一聲,歪歪扭扭退出數步。 不理左頰上那兩寸長的血口子,靳百器側身,止勢,手腕翻轉,光景就像是人與刀靈犀相通,早早便商議妥的一樣。 那一頭,白奇的左手緊緊捂在右肩之上,濃稠的鮮血,正沿著指縫往外湧溢,他的右手軟塌塌地垂直,儘管握在手上的寬刃蛇矛尚未掉落,整條膀子卻在抑止不住的簌簌顫抖。 靳百器注視著白奇,嗓音略顯喑啞的道: 「很幸運,你沒有取去我的左耳——你判斷的位置稍稍偏了一點。」 咬了下嘴唇,白奇卻笑不出來了: 「那一刀,靳百器,你那一刀好像斬斷了我的右肩主筋?」 靳百器道: 「不幸,好象是事實,白奇,你這條膀子不能再用了,至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用了。」 白奇慘然一笑——奇怪,此情此景,他居然仍能很快扮出笑容,儘管笑得淒慘: 「其實,往後也用不著了,永遠用不著了……」 僵寂了半晌,靳百器低沉的道: 「不一定,白奇,這要看你。」 白奇也有一陣沒有反應,然後,他才道: 「你的意思……我生還有望?」 靳百器道: 「只有一個條件——你那第二百隻耳朵,能不能放棄不要再找了?」 白奇咬咬牙,道: 「天下事,滿盈必缺,沒十全十美的,一百九十九就一百九十九吧,也用不著非得湊成整數不可,留點缺陷,長保無憂亦是好的,靳百器,我受了。」 收入刀鞘,又連刀帶鞘反插腰後,靳百器拱著手道: 「如此,則兩不相欠了,山高水長,但願後會有期!」 白奇定定的看著靳百器,微微一垂的唇角有點抽搐,他像是忘記了肩頭上的痛楚,只以頗為傷感的語氣道: 「你要多保重,靳百器,千萬多保重,趙若予不會因我的失敗而就此甘休。」 說完話,他又對著靳百器深深一躬,摔摔頭,轉身離去。 目送著白奇的背影蹣跚消失於夜暗之中,靳百器喃喃自語:你放心,我們也不會甘休,而且,決斷的日子已然迫在眉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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