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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哦」了一聲,朱潑皮的緊張形態居然鬆弛下來,他謹慎的解釋著道:

  「大爺有所不知,這裡頭另有因由,其一,阿丁在趙大戶家打雜幫傭,雖然沒什麼前程可言,生活還能混得溫飽,搶了趙大戶,他便立失依恃,衣食無著了;其二,趙大戶有錢是不錯,家裡卻不存多少現銀,了不起萬把兩銀子,不在七妖眼中,一些房地田產的契據又不能當錢花,七妖拿來也不管用,而最重的一點,不是他們不搶,又是時機尚未成熟,他們已經早有打算,一朝碰上趙大戶進帳較豐,聚現較足的辰光便要下手掠奪!」

  牟長山沉思了片刻,喃喃的道:

  「真叫陰狠……姓趙的養了一條毒蛇在自己家中,竟尚懵然不知……」

  靳百器微笑道:

  「說不定我們就順手替他們把這條小小的毒蛇除了。」

  牟長山迅速的道:

  「走,靳兄,我們快去那趙大戶家,免得姓丁的小兔崽子溜掉!」

  回頭招呼潘福,靳百器道:

  「小福子前面帶路,時間緊迫,來不及備馬,我們索性拿腿賽跑吧!」

  當一錠重約十兩的紋銀落在朱潑皮跟前的時候,三個人業已奔出了晾衣場,朱潑皮萎坐地下,眼睛瞅著那錠斜擱的紋銀,不禁興起一股欲哭無淚的卑微傷感,他這算為的什麼,圖的什麼啊?

  休看這潘福年輕力壯,牯牛似的一副身子,經過這程長跑,卻也不免跑脫了底,跑泄了氣,快接近趙大戶家的時候,幾乎是靳百器和牟長山兩人左右架著他行動,就這麼腳下沾地,兩耳生風的來到了現場。

  說是來到了現場,也不十分正確,其實他們只是將要抵達趙大戶的那片莊院,還隔著百多步路,一匹快馬,已從莊院大門沖將出來,正對著他們這邊放蹄賓士,沙起塵揚,急如星火,仿佛要趕了去轉世投胎似的。

  馬上人,也是一個小夥子,一個二十來歲,濃眉大眼又結結棍棍的小夥子。

  潘福雖說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招子仍然挺尖,目光一掠,已脫口驚呼:

  「騎馬的這個就是阿丁!」

  聞聲之下,靳百器的動作如同本能的反射,身形一個斤斗滴溜溜翻拋,而從倒躍至下壓間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弧度的終點恰好就是鞍騎上阿丁的背脊,但見人影閃晃,駭叫連聲,馬匹潑剌剌的直奔了去,馬上人卻又被活生生掉了下來。

  那阿丁身子一個踉蹌,幾乎僕跌在地,靳百器的左手五指宛如鋼爪,緊緊扣牢他的後領,一把將他帶穩,卻險些憋得對方一口氣沒喘上來!

  此刻,牟長山才側臉再向潘福:

  「小福子,你確定這個後生就是阿丁?」

  潘福露齒笑了:

  「包管錯不了,大爺,我和他熟得很,別說他只是騎在馬上,那怕飛在天上,我也能一眼就認出來!」

  點點頭,牟長山又向靳百器道:

  「這就行了,靳兄,我們換個地方問話。」

  不等靳百器回答,面青唇白的阿丁已開始掙扎起來,一邊猶在嚷嚷:

  「你們是幹什麼的?我不認得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就待強行擄人,莫非不怕王法了麼?放開我,快放開我呀……」

  牟長山逼視著阿丁,皮笑肉不動的道:

  「光天化日之下不但可以擄人,還有殺人的哩,小王八蛋,前車有轍,你那狗娘養的堂兄不是已經先做給我們看了?」

  牟長山這麼一說,阿丁不由臉色大變,混身哆嗦,連說話也帶上哭腔:

  「我是冤枉的啊……一切都由他們作主,不幹我的事,我什麼都不曉得……」

  靳百器五指一緊,笑吟吟的道:

  「到底是搭檔,我說阿丁哪,怎麼你和朱潑皮的供詞也一樣?」

  又是猛的一顫,阿丁兩隻眼睛恐懼的睜大,舌頭像是打了結:

  「你……你說的是朱潑皮?你們……抓住他了?」

  靳百器道:

  「否則怎會來此找上你?小朋友,不要再推三阻四,拖泥帶水,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們若沒有十成把握,豈敢攔你的駕?」

  阿丁垂下雙手,目映淚光,扮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熊樣。

  「二位大爺,我僅是個聽差跑腿的下人,求的是混碗飯吃,圖個地場困覺,背後有人逼著頂著,也實在是身不由己,還望二位大爺高抬貴手,別難為我,但凡二位大爺有所垂詢,我總照實回稟也就是了……」

  靳百器笑道:

  「話說得蠻漂亮,好,你要真能言行—致,我們便不難為你,如果口是心非,執意欺瞞,那就莫怪要對你不起了!」

  阿丁急忙道:

  「大爺放心,便老天爺給我壯膽,我也不敢欺瞞你們……」

  牟長山目光四巡,低促的道:

  「靳兄,路旁有片疏林子,看情形挺清靜,就那邊問話吧。」

  於是,三個人分開前後押著阿丁進入林中,迎面樹影婆娑,涼沁襲人,偶而還有幾聲鳥鳴傳來,地方果然相當清幽。

  大家站定之後,靳百器一開始問話便單刀直入,毫不曲折:

  「阿丁,『幻形七妖』住在『七星岩』什麼所在?牟家少爺如今是否仍在他們手中?有無受到任何傷害?」

  幹幹的咽著唾沫,阿丁畏縮的道:

  「回大爺的話,他們七個,住在『七星岩』靠西邊的一幢樵屋,周圍生著大片的白楊樹,臨近『七星岩』就能看到;至於姓牟的公子爺,也跟他們住在同—處所……」

  靳百器道:

  「還有一個問題你沒有回答——他們曾經難為過牟家少君麼?」

  遲疑了須臾,阿丁才呐呐的道:

  「好像……呃,只給他吃過一點小小的生活,不過不太嚴重,我只見到他臉上有幾塊瘀青,但人還挺有精神的……」

  雙目如火的牟長山重重一哼,暴烈的道:

  「只給他吃過一點小小的生活?我一個一個操他們的老親娘,他們折騰我的兒子,我就要剝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我姓牟的骨肉,豈是容得這些土匪強盜糟塌的?」

  阿丁悸懼的往後退避,口中疊聲辯解:

  「大爺,牟大爺,你老明鑒,我可沒有動過你家少爺一指頭啊……」

  牟長山獰厲的道:

  「你要是動了,我現在就把你分屍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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