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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靳百器陰沉的道:

  「趙若予不但心腸狠、猶且看得透人性的弱點,瞭解物欲的誘惑力,將金錢的運用之妙發揮到了極致——一個人能夠拿錢來買別人的命了,財富在他手上就不止財富,其利其銳,更同鋒刃……」

  聳聳肩,孫垂玉道:

  「金子銀子總是好的,人生一世,時時刻刻缺不了這玩意。」

  靳百器僵硬的道:

  「還有一件事,孫垂玉,莊婕這個女人,你一定不會陌生吧?」

  孫垂玉頷首道:

  「認得,還見過幾面,說是你們『鷹堡』瓢把子的原來壓寨夫人。」

  靳百器懶得再去糾正對方的遣詞用句,只低緩的道:

  「她如今是否也和趙若予在一起?」

  舐舐嘴唇,孫垂玉道:

  「這倒沒聽說,但依我的看法,恐怕十有八成他們攪合在一起。」

  靳百器道: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看法?」

  孫垂玉坦白的道:

  「我這個人雖然粗渾了點,好歹也活了幾十年,看人看事不敢說入木三分,大概是個什麼光景多少亦離不了譜,他們兩個的模樣,瞧著就有些夾纏不清,儘管表面上他們裝得規規矩矩,暗底下卻眉來眼去,搓搓捏捏,顯見關係不同一般,而我們都知道,那姓莊的娘們原本是有主的,原主和老趙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靳百器道:

  「聽你的說詞,好像也不以為然?」

  孫垂玉又歎了口氣:

  「老實講,人與人之間,因為立場的迥異、利害的衝突,淵源的牽引,常有敵對的情形發生,誰有理,誰無理,往往各執一詞,且不去說它,可是這倫常綱紀卻永遠只有一個定規,那是決不會混淆改變的,無論你是好人也擺、壞人也罷,無論你站在哪一條陣線,這倫理就是倫理,卻不作興叫一個婆娘去和殺夫的仇家不乾不淨……」

  靳百器沉沉的道:

  「你看到他們不乾不淨的事實了?」

  孫垂玉正色道:

  「有些事,用不著親眼目睹,光看某些跡象即可預知端倪,況且,我聽到了不少閒言閒語,這全是由他們內部的人傳出來的,無風不起浪,如果沒有絲毫根據,何來謠傳?為什麼不曾有人說我老孫和那娘們有勾搭?」

  靳百器手撫額角,顯得虛乏的道:

  「最後一個問題,孫垂玉,小傑現在怎麼樣了?」

  怔了怔,孫垂玉道:

  「誰是小傑?」

  靳百器苦笑道:

  「小傑就是耿傑的小名,我們當家的獨生子,我曾在破堡之夜攜他突出重圍,也為他做了棲身的安排,豈知仍不免被『大龍會』查獲劫走,據最後的消息指出,小傑已被帶到他母親身邊——」

  長長「哦」了一聲,孫垂玉尋思著道:

  「不錯,我看過那個小小子,約摸五六歲大,生得乖巧可愛,就只不大說話,這麼小的年紀,臉上便似掛著一層愁苦,活像個小老頭……」

  靳百器心痛的道:

  「那是小傑,他,他已回到母親身旁,難道仍然不覺快樂?」

  孫垂玉鄙夷的道:

  「有這種娘,做兒子的但凡稍具心思,又如何快樂得起來?別看五六歲的小孩子,也分得清好歹是非了!」

  靳百器形容悒慘的道:

  「孩子一直跟著他娘?」

  孫垂玉道:

  「這還用說?其實不跟也不行,小小子到底還是小小子,凡事容不得他做主,那莊婕早已不在『大龍會』的堂口內,孩子也一定跟她走了!」

  靳百器喃喃的道:

  「可憐的小傑,都怪我照顧不力,卻要孩子來受這等折騰……」

  孫垂玉受到靳百器情緒的感染,一時之間,竟忘了敵我的分歧:

  「老靳,你也不必難過,孩子他娘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對她自己的骨肉卻十分疼愛,母子之情毫未疏減,不只她,老趙待那孩子亦出奇的好,要不是孩子的態度倔拒,看上去挺像一家子人哩……」

  靳百器十分注意的道:

  「趙若予對小傑也很好?」

  孫垂玉道:

  「我親眼看到,若不是早知其中有這麼一段曲折,還以為孩子是老趙生的,呃,有句話,叫什麼『視同己出』,就是這麼一碼事!」

  沉默了片竭,靳百器道:

  「謝謝你,我沒有問題了。」

  孫垂玉尚不及回話,在他背後,端木英秀已接上口道:

  「你問完了?好,我還有個問題,得請教請教我們的孫朋友。」

  聽到端木英秀尚待再出「題目」,孫垂玉就不禁頭皮發炸,他偏過面孔向後瞧,堆起一抹實在不像是笑的笑顏,腔調喑啞的道:

  「有話請說,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呢,既蒙二位高抬貴手,刀下超生,尚請快馬加鞭,直截了當的出題,我個人是沒有關係,怕只怕我這位老夥計受傷太重,挺不住了……」

  蹲在地下的袁小泉倒還活道,似乎亦還耳清目明,因為孫垂玉的話剛說到這裡,他便及時如斯回應,發出一聲塞痰般的呻吟。

  端木英秀冷冷一笑,老藤杖虛虛作勢,朝著袁小泉的頭頂點了點:

  「你不用哼唧,給我好好窩在那裡少出些怪聲怪調,等問完了話,自會放你們上路!」

  說著,他又轉向孫垂玉:

  「我的問題很簡單,姓孫的,先前你已報過跟在趙若予身邊的都是哪些人了,然則那一干子人全是『大龍會』自己的班底,我要問你的是,趙若予身邊,除開他的班底外,有沒有他在別處另請的幫手?」

  孫垂玉想了一會,道:

  「我只聽說他已派人兼程趕往西疆『大哈班』盆地『青玉朝』拜菩薩去了——」

  頓了頓,又接著道:

  「至於骨子裡是個什麼拜法,卻不大清楚……」

  端木英秀目光投向靳百器,靳百器立刻扼要的將他與西疆「青玉廟」派來的「座前三使」那場廝殺經過講述了一遍;端木英秀臉上表情木然,語氣卻帶著滯重:

  「原來其中尚有這麼一段糾葛,難怪『大龍會』有此一舉,那趙若予算得上是會利用形勢、製造機運的能手,他八成是想拿這件事,挑起『青玉廟』的公憤,從而翻雲覆雨,借機得利——」

  靳百器道:

  「前輩想亦知曉西疆『哈班番妖』這幹異種的來龍去脈?」

  端木英秀點點頭,看了孫垂玉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靳百器會意,立時向孫垂玉拱了拱手,態度懇切的道:

  「多謝尊駕各般指點,令拜兄傷重在身,不宜耽擱過久,尚請自便。」

  孫垂玉無精打采的道:

  「不要緊,早走晚走,反正都得走,『大龍會』這裡,是待不下去了,雖說形勢逼人,並非有意出賣朋友,到底不是那麼回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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