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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第十四章 血刃索仇

  喉結在不停的上下移動,霍彤移開目光,像是極其艱辛的道:

  「是你?」

  靳百器道:

  「我如何?」

  霍彤的眼皮子抽搐了一下:

  「是你殺了仇瞎子?」

  靳百器既不顯得意,也並不廉虛的道:

  「混跡江湖,便免不了恩怨糾纏,刀尖滴血,人殺我,我殺人,等閒之事,你似乎不該這麼反應過度,大驚小怪。」

  霍彤咬著牙道:

  「仇瞎子是我的朋友,是我多年的知交,明確的說,他接這趟差事也是受到我的影響,靳百器,你竟殺了他,殺了我的朋友……」

  靳百器淡淡的道:

  「我不是故意的。」

  霍彤憤怒的道:

  「鋼刀斬人,你居然還敢說不是故意?」

  靳百器笑了笑:

  「因為他要殺我,所以我不得不殺他,正當自衛,怎能說是故意?」

  黑臉不禁泛了紫,霍彤鼓瞪雙眼,吸著氣道:

  「我且不與你做這些無謂的爭論,我問你,金花呢?你把金花怎麼樣了?」

  靳百器道:

  「你是說,那個和仇吟松搭檔的婆娘?」

  霍彤大聲道:

  「就是她!」

  崔六娘幸災樂禍的搶著道:

  「也一遭打發啦;姓霍的,你關心仇瞎子還說得過去,那娘們與你又是哪門子搞七撚三?你竟也如此牽腸掛肚?」

  霍彤沒有搭理崔六娘,只暴烈的道:

  「好,靳百器,你狠,算你狠,真是斬草除根,趕盡殺絕,仇瞎子同金花魂魄不遠,我今天就要為他們報此血仇!」

  靳百器神色安詳的道:

  「你也不用這麼慷慨激昂,霍彤,眼前一仗,是非打不可,你們打贏了,自然連帶報仇,打輸了,好歹亦認過這筆帳,仇瞎子不會再埋怨你啦。」

  有關釋去金花,留其活口這一節,他不願在霍彤面前提起,用意是為金花往後存個圜轉的餘地,有時候,事情還是含混些好。

  「黃鷹」苟子豪一揮手上的沉重短戟,迫不及待的提高嗓門吆喝:

  「姓霍的,死在臨頭,大限將至,你猶在扮你娘的什麼人王?你要放不下你的朋友,如今正是機會,陰曹地府好去碰頭!」

  崔六娘也趁風煽火:

  「辰光不早,二當家,我們後面尚有幾站要趕,該動手了!」

  靳百器笑道:

  「不錯,該動手了,為什麼不動?」

  「動」字的音韻還在他唇角間飄蕩,大砍刀的光芒已暴飛霍砍,寒焰凝形,才響起利刃破空的尖嘯聲,快極了!

  霍彤的一對鬥大刀輪猛往上架,卻已稍慢半步,他雙輪後翻,人向側仰,而刀光閃掣穿掠,已將他的退路封住!

  「大龍會」四龍衛中的「飛叉」毛兩全適時而上,雖看毛兩全的塊頭粗橫,動作卻極其快速,身形甫移,已經到了靳百器右邊,一柄雪亮尖銳的鋼叉在近距離中微挺,已刺向靳百器腰肋!

  大砍刀的刀芒還在伸縮炫顫,刀柄已驀往斜挫,「當」聲撞響,毛兩全的鋼叉驟失準頭,歪往一旁,靳百器這反手截擊的一招,甚至不曾回頭探視,就宛如腦後生有眼睛一樣!

  大吼如雷,「黃鷹」苟子豪形同瘋虎般猛撲毛兩全,短戟翻揮下,連爹帶娘一齊出了口:

  「你他娘的還要不要臉皮?『大龍會』中就端出你這種吃爛飯的活雜碎……」

  毛兩全身子猶在打旋,苟子豪這一沖一撲,倒把他在倉促中逼出了好幾步,姓毛的不由凶性大發,淩空折翻回來,鋼叉點戳挑卷,像不要命似的和苟子豪混戰成一團!

  「藍鷹」阮漢三怪笑一聲,交握的兩隻狼牙棒碰擊有聲,錯步間已經朝著毛兩全揮出十二棒,棒棒強勁有力,仿若巨杵疊連:

  「姓毛的,你不要臉,老子們便不給你臉,並肩子打混戰吧!」

  崔六娘也不閑著,她挑揀的物件乃是那位元生有一雙倒八眉,豬眼塌鼻的「右司事」,「蠍子短劍」剛見流穿,那位「右司事」也毫不示弱的正面迎上,乖乖,長蛇似的一條牛皮鞭,竟然頗具功力!

  這時,範明堂暴吼一聲:

  「掠陣!」

  六十餘名「鷹堡」弟兄如斯回應,殺喊聲並自丹田,宛若裂帛,由「黑鷹」徐鐵軍一馬當先,但見刃芒縱橫飛揮,已像潮水般卷向「大龍會」的人馬。

  「大龍會」方面顯然也豁上了,在那兩位把頭號令之下,個個抬盾舉斧,並排以一字陣形進攻,真正是半步不讓!

  霍彤的身手確然不弱,在靳百器的感覺中,這位「大龍會」的第三號人物,功力之深厚,幾乎不在他們的二頭領史道全以下,因此出招變式,靳百器也相當謹慎,並未懷有絲毫輕敵之心。

  現在,霍彤的左右刀輪交夾飛擊而來,身形卻在雙輪夾擊的瞬息側走,當兩團光環內炫的一刹,靳百器驀然拄刀於地,借著刀刃彈顫的力道「呼」聲由兩團光環中間穿射,而刀鋒揚起,流燦如殞星的星尾,「呱」的一記悶響,霍彤肩頭已標現一溜血雨!

  身子猛一個踉蹌,霍彤竟趁著這踉蹌之勢猝往後旋,雪亮的刀輪幻成交疊的孤影,彷如圓月驟落,漣波粼粼,立時將靳百器罩掩在那晶瑩亮麗的環刃套連之下。

  靳百器立定、挫腰、蹲身、雙手握刀,刀鋒不徐不緩的劃過一道扇形光幕,在這從容而毫不迫急的過程中,有如刀鋒在自行擴張、膨漲,又似母刀生出子刀,刀刀相接,鋒鋒相連,那片光幕便凝重渾厚,彷同一道透明的冰牆了!

  金鐵的撞擊聲像煞暴雨落林、高山滾鼓,芒彩穿射進飛,光焰散亂流走,兩條身影在一片炫異的閃亮中倏忽分合三次,彌漫的血霧便將身影分隔——宛似赤泉。

  人要死的時候,就會有死的感覺,一個搏殺經驗豐富的人,會嗅到生與死的氣息,眼前情形正是如此,霍彤已經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靳百器也明白霍彤距死不遠,他們不必以任何口詞來明揭,事實就已像他們確認的那樣。

  這邊的情形,「飛叉」毛兩全當然看在眼裡,看在眼裡,自不免寒在心底,「鬼輪王」霍彤的修為如何,他是非常清楚的,現下連他們這位三龍頭都已不保,單憑其餘的人,又怎麼把這場面支持下去?

  「黃鷹」苟子豪打鐵趁熱,攻勢立即加快,覷準時機暴吼:

  「兄弟們攢勁殺,霍彤已經授首,『大龍會』潰敗就在眼前了哇——」

  毛兩全獨自應付苟子豪與阮漢三,這一陣子早就感到壓力沉重,難以負荷,形勢逆轉之下,苟子豪的吼喝聲不由更增加他的惶急驚怒,心浮氣躁,連帶的反應便是招法散亂,險象環生,眼瞅著就要挺不住了!

  「藍鷹」阮漢三忽然眼神一硬,牙關緊挫,由正面沖撲而上,一雙嵌滿尖錐的狼牙棒,以泰山蓋頂之勢重重劈落!

  毛兩全狂聲叫駡,倏向後掠,後掠中,柄端系連著細鏈的鋼叉飛出,直射阮漢三前胸。

  上撲的勢子不停,阮漢三雙棒掄起,迅速橫交,「當」的一聲將飛叉震開,同時連人加棒,一陣風似的旋向毛兩全!

  意識到對方的拼命企圖,毛兩全也像被激怒逼火了,他大吼一聲,猝往斜躍,身形躍動的瞬息,鋼叉滴溜溜的自半空中回帶,叉尖寒芒閃亮,以無比的快速戳刺阮漢三天靈!

  於是,「黃鷹」苟子豪驀然從一旁截來,沉重的短戟聚力在一點,戟勾挑砸,把下落的鋼叉硬生磕飛,鋼叉回舞翻騰,就宛似一隻無頭蒼蠅般拋甩遠處!

  毛兩全頓覺兩臂發麻,腳步不穩,他尚未及收扯鋼叉上的細鏈,狼牙棒的陰影掠罩,三角形的錐頭已火炙般鑽入他的肉裡!

  不等這名「龍衛」旋滾後弓的軀體沾地,苟子豪短戟如電伸縮,戟尖濺血,已兩次進出于毛龍衛的背脊!

  喉嚨裡發出的那種嚎叫,實在是令人毛髮悚然,苟子豪不覺異想徒生——他在忖思,要在平常,不知能不能逼出毛兩全這等叫聲來?

  當姓毛的跌倒地下,尚在作最後抽搐的時候,「大龍會」方面亦已大勢盡去,一片零落——兩名把頭命斷屍橫,六十餘員所屬躺下了一半多,其餘的正在狼奔豕突,四散沖逃,甚至連那位「右司事」也早已走為上著,領頭開路,了無當初迎戰崔六娘時的狠勁了!

  遍地都是斑斑的血跡,狼藉的遺屍,拋棄散置的各式兵刃尚在那裡眨著冷眼,而傷者的呻吟哀號,正以怪異淒厲的音浪傳揚,驟然聽到,真有置身火煉地獄,不知今世何世的恐怖!

  看著這一切,靳百器油然聯想及卓望祖曾經說過的一番話——莫非「大龍會」果真驕奢自腐,外強中乾,已到鬥志淪喪的地步了?

  崔六娘急匆匆的奔了過來,視線停留在仰臥著的霍彤身上,嘴裡卻在對靳百器說道:

  「二當家,姓霍的擺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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