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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這人突然發出的掌勢,左邊為柔,右邊為剛,剛柔交匯,便形了一股極為怪異而難防的詭辣勁力!

  寒山重神色倏變,他一飛沖天,頭也不回的叫道:「留仲,你多妙的『明幽掌』!多狠的心腸!」

  「聖鷹」田萬仞狂笑震天,移山杆長搗橫掃,他大吼道:「姓寒的,因為你待人太好了!」

  那暗襲者,果然正是浩穆院的叛逆,曾掌金流閣的大閣主「妖老」留仲!他枝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嘴唇緊抿,一擊不中,大撤身,一個快旋中,嘩啷啷震響連連,手中已多出一對閃耀刺目的「雙儀圈」!

  寒山重身子在空中似遊魚般回折了三度,猛然長射而下,戟斧狂落如雨,皮盾斜砸田萬仞,他冷森的道:「留仲,感謝呂師叔他老人家傳給了你一身好把式!」

  「妖老」留仲沒有說話,身形晃掠如電,倏長倏回,猛起猛落,瞬息之間,已與田萬仞聯手和寒山重合鬥了十餘招!

  在不遠處的「承天邪刀」禹宗奇看在眼裡,一股莫名的憤怒沖上心頭,不錯,凡屬叛逆,已是大不義,而叛逆竟然明目張膽協助敵人偷襲自己的宗主,以血來爭求自己的苟生與利欲,這,不是太也沒有人格了嗎?太也沒有一點武林中的血性了嗎?

  「承天邪刀」禹宗奇那雙棱棱有威的鳳眼,閃射出一片煞厲的光彩,他已不再存著絲毫仁慈恕宥之心,冷冷的揮出兩刀,逼開「金鵬」「銀鷲」,這位浩穆院院主之下的首席高手,平淡的道:「杜才、舒子全,我們已鬥了多少招了?五十招,嗯?」

  「金鵬」杜才咬緊牙關,穿心鑽有如毒蛇竄舞,狠辣的進進出出,寒芒閃閃中,他嘶啞的大叫:「六十九招了,禹老鬼,你慚愧打了六十九招還沒有拾奪下我們來?你慚愧你浪得的虛名?哈哈哈……」

  「銀鷲」舒子全像是瘋了一樣,在「風刃轉」的呼呼利刃飛轉裡,渾身浴血的硬沖硬殺,毫不退縮,他接著杜才的語聲狂吼:「浩穆院的第二高手?兩湖一川的大豪?狗屁!」

  「承天邪刀」禹宗奇毫不動怒,他淡淡一笑,緩緩的道:「本想恕過,奈何不能饒,『金鵬』『銀鷲』,可憐你二人父母白白疼了你們數十年,現在,十招之內本殿主斬你二人首級祭天謝地!」

  「銀鷲」舒子全臉色鐵青,揮動著皮肉翻卷的雙臂,三角怒瞪,他的兵刃呼嘯著劃破空氣,與「金鵬」杜才的穿心鑽交相展舞,在片片匹練也似的寒芒中圍攻向他們的敵人!

  禹宗奇神色凝肅,那麼自然而優美的以腳尖為軸,快速得彷佛是幻景一樣旋轉了六個圓弧,而他的屠靈刀在一陣暴響中幻閃成銀海無涯,自六個不同的角度裡猛斬「金鵬」、「銀鷲」!

  像是一個可怖的惡夢,那麼驚駭,那麼冷酷,卻令在夢中的魂魄無法躲閃,「金鵬」杜才倒吊的雙眉一下子全變了位置,瘦削的面孔漲得血紅,他大叫一聲,傾出生平之力,意圖擺脫那一片眩目泛肌的銀光,在他的感覺上,像是在怒海巨浪裡又陷進了一個漩渦,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在拉扯他,拉扯他向那死亡的銀光裡沉落──

  「銀鷲」舒子全的感覺和杜才完全相同,而更甚者,他較杜才猶要抗拒不住敵人那罩天漫地的刀光雲影!

  在這生死呼吸之際,「銀鷲」舒子全胡髯倒豎,目瞪似鈴,他大吼一聲,和身反沖入刀光如海之中,手裡的風刃轉運足全力,猛然砸向敵人約模所在的位置!

  一連串刺耳的「喀嚓」聲倏然響起,成塊成片的金屬四散分射,在這些碎裂的金屬片裡,尚有著一塊塊,一團團的血肉,人的血,人的肉!

  「金鵬」杜才面孔扭曲得變了形的跌出五步之外,一條左臂已齊肩被削斷,身上更是傷痕累累,血染重衣!他哆嗦著,恐怖的回視,「銀鷲」舒子全那麼龐大的身軀,竟己在這剎那之間被對方的屠靈刀絞斬得支離破碎,宛如肉靡!

  禹宗奇黑色的衣衫微微飄展,已像幽靈一樣移了過來,他冷沉的道:「杜才,永遠不要忘記,本殿主掌中之刀乃承自天命!」

  「金鵬」杜才舌頭似是打了結,他嗡張著嘴巴,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禹宗奇雙目的光芒凝凍成一片不似自人類眼中所能發出的殘酷神色,他的左掌向右手一貼,屠靈刀的刀鋒霍然偏斜,「金鵬」杜才連一聲號叫都未喊出,一顆頭顱已暴飛三丈,頸腔中的熱血射起數尺之高!

  方才,「承天邪刀」禹宗奇所施展的招術,乃是他精練了數十年,藉以稱霸江湖的「十八承天刀」裡絕式之一,以這十八承天刀,禹宗奇在武林中不知曾使多少名手飲恨歸西,不知濺了多少鮮血,同樣的,也不知多少次使他自己在生死一發中得回生天,這一套刀法,有著無匹的幻異,難言的古怪,至極的狠毒,在練成這套刀法之前,禹宗奇曾在荒山古剎獨處了十年,並且戒腥了十年,更令禹宗奇犧牲浩大的,是為了息天地之怒,祭刀頭鬼魂,禹宗奇在刀法練成之日,毅然聽從一位得道高僧之諫,使自己永遠失去了傳宗接代的能力,他用此來適應「因果」之說,來抵償「報應」之迴圈。

  現在,這位浩穆院紫星殿的殿主,已緩緩行向寒山重身側,寒山重以一敵二,仍是攻多守少,行動之間,如風如雲,暢流而美妙。

  不可否認的,「聖鷹」田萬仞在「妖老」留仲插手相助之後,已可多少喘息一會,但是,也只是喘息一會而已,若想整個扭轉劣勢,只怕尚不可能,而此刻──

  寒山重斧盾交揮中,忽然哈哈一笑,他大聲道:「禹殿主,你要收拾哪一個?」

  「承天邪刀」禹宗奇發聲道:「院主,請將叛逆留仲交予本殿主處置!」

  一聽到禹宗奇的聲音,「妖老」留仲已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他深深知道這位紫星殿殿主的厲害,並明白他那外和內剛的個性,剎那之間,留仲的面色已蒼白得嚇人。

  「聖鷹」田萬仞一直傾注全幅精力與寒山重搏鬥,方才那邊的戰況他並未十分注意,這時,他驀地一機伶,顫聲大吼:「禹宗奇,本教『金鵬』『銀鷲』何在?」

  禹宗奇雙目冷肅,靜靜的道:「斬了!」

  田萬仞嘔血剖肝的狂叫一聲:「斬了?」

  移山杵霍然回轉,橫掃五嶽也似搗向禹宗奇,禹宗奇冷冷一笑,不閃不躲,屠靈刀驀而豎起,硬硬的接了上去!

  「當」的一聲震耳巨響傳來,火花暴濺裡,禹宗奇退了一步,「聖鷹」田萬仞卻踉蹌兩步,地下,四個深達三寸的足印宛然入目!

  寒山重撇撇嘴唇,狂風暴雨般速閃速進,逼得「妖老」留仲退後不迭,一對雙儀圈空自舞得嘩啷震響,卻無法止住自己院主的淩厲攻擊。

  人影突晃,「承天邪刀」禹宗奇一個轉身,屠靈刀在一片鋼環振響裡劈向留仲,寒山重適時進步,又剛好迎住了返身撲來的田萬仞。

  禹宗奇神情深沉,出手鎮定如山,招招浩烈方正,式式狠辣雄渾,刀出如銀龍舒卷浩浩,蕩蕩,滔滔不絕氣魄之雄,有萬夫不擋之威!

  他連展十刀後,低沉的問道:「院主,留仲犯了什麼罪?」

  寒山重遊移閃轉中,冷冷的道:「叛逆之罪!」

  禹宗奇連逼連進,又問:「罪當如何?」

  寒山重倏出九盾九斧,厲烈的道:「淩遲。」

  「承天邪刀」微微一笑,道:「留仲,你聽見了?」

  「淩遲」這兩個字,宛如兩聲焦雷擊在留仲心坎上,他面色慘白,冷汗涔涔,雙儀圈哆嗦著愈舞愈弱,禹宗奇刀光如縷,霍霍翻斬,他生硬的道:「留仲,可惜丹老呂老前輩白提攜你了。」

  「妖老」留仲與禹宗奇相處有年,他深刻明白禹宗奇的習性,這時,他自然不會不知道禹宗奇口中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他的含意是在表示什麼了。

  在這意識走上尖厲的一剎那,「妖老」留仲的面色更在慘白中透出極度的驚駭,他的雙儀圈依舊上下翻飛,鋒利的圈刀霍霍溜轉,但是,他生平認為最是得意的「陰陽圈」法,卻在與禹宗奇的長久相處裡,令禹宗奇熟悉了其中的任何一招一式,熟悉得使留仲不得不駭異這位紫星殿的殿主在何時具有這麼深刻的記憶力?

  「呼」的一聲,在一片鋼環猛烈的震響裡,屠靈刀似老龍翻身,仰天閃起,刀身上的十八地嶽輪回清晰映現,閃閃若真,鋒利無匹的刀刃似劊子手的血眼,那麼無情而冷酷的直砍而下,卻又在砍下的瞬息令人不可思議的霍然幻成寒芒十六條,漫天罩地的包卷湧圍!

  「妖老」留仲悶吼半聲,雙圈暴起,連舞成一道晶瑩深厚的光帶,背脊奇異的一弓,已猝然在光帶的耀亮尚未消失前射出五步!

  就在他的身形堪堪躍出的剎那,在他原先站立之處,已那麼令人驚恐的現出了十六道深刻的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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