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血刀江湖載酒行 | 上頁 下頁


  謝青楓笑嘻嘻的道:「我不是什麼人,就算是什麼人,也不會告訴你,沙四爺,緣因我與姓常的有點小小的關係,不能見死不救,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則個。」

  沙人貴滿臉的橫肉越發橫扯,他雙目如火,殺氣沖頂,形狀像要吃人:「好,好極了,『北斗七星會』打出道混世以來;不知宰落多少大好頭顱,斬絕若干英雄,尚不曾遇上有哪個吃生米的膽敢上線開扒,你個邪蓋龜孫算是頭一號,不過,也必然排不上頭一號!」

  謝青楓笑道:「沙四爺的意思是說,斷然不可開例?」

  沙人貴大吼道:「死人能開什麼例?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謝青楓雙手互握,吊兒郎當的繼續哄道:「我的看法與四爺你稍有不同,沙四爺,你們三位在我眼裡,才好象兩腳分踏陰陽界,險得很哩!」

  沙人貴的聲音從齒縫申迸出:「要同『北斗七星會』較高低,你這匹夫還不夠材料!」

  謝青楓悠然自若的道:「北斗七星會不是大羅金仙。銅澆鐵鑄,無非人肉做成的活人罷了,既然都是人肉做成,沙四爺,便沒有利刀切不進去的道理了所以,結論是『北斗七星會』無可懼處,橫豎一刀剮而已!」

  紫淩煙覺得若不開口還敬幾句,情況未免不夠逼真,她先冷冷一笑,挑著眉兒道:「看你身手,亦似不弱,想不到卻是這麼個縮頭縮尾的東西,你要真把你自己看得那麼高,就應該有膽露個底,否則,沖著我們『北斗七星會』,你仍然矮了不止一個頭。」

  謝青楓上下打量了紫湊煙一陣,嘴裡競」嘖」嘖」有聲的讚美起來:「小媚,哦,你一定就是小媚了?江湖上盛傳著幾句歌謠:『小媚俏,小媚妙,小媚能叫神仙跳』;今晚一見,果然不虛,真是國色天香,豔若桃李,別說能叫神仙跳,連我都忍不住要跳啦!」

  差點又習慣性的輕」碎」一口,紫淩煙隨即警覺的沉下臉來,陰陰冷冷的道,

  「要吃我的豆腐,憑你只怕道行還不哆,我能叫神仙跳,卻不屑叫你跳,朋友,你等著挺屍就行,不用再蹦了!」

  謝青楓打著哈哈道,

  「各位是哪一個先上?最好是你,小媚,咱倆可得好生跳上一跳…

  「七環金刀的銳氣過來,環聲始響,謝青楓倏然低旋,人已像原來就在那個位置似的到了山大彪背後,雙掌斜拋,勁力削斬如刃!山大彪身形回帶,七環震盪中刀若匹練潮飛,謝青楓摹而側偏搶進,右肘試抬,已」砰」的一聲把山大彪拉出三步!沙人員貴叱如雷,」狼牙飛棒」橫掃而來,卻在快要夠上位置的弱息改掃為桃,謝古楓居然就隨著對方棒端的勁風迅升上浮,似棉似絮,又像突兀間失去了重量一般!紫淩煙急掠向前,口中輕叱:「四哥小心!」

  只這四個字的首尾,謝青楓已快逾閃電般繞著棒頭泄落,單掌反拍,正好擊中沙人貴肩頭,一記悶響起處,直把這頭」翼虎」打了個踉蹌。

  於是,紫淩煙的手中撒出一陣黑霧,不,不是黑霧,是一面網,一面黑色的絲網,網的細小孔格間,每一道縱橫結口處,全綴有一枚寒閃閃的倒鉤刺,網一撤開,鉤刺倏張,便像要捕捉謝青楓這條大魚了!謝青楓的攻拒方式十分奇怪,他不但不讓不躲,反而疾若怒矢,沖著黑網射去,紫淩煙本能的收網旋射,右手揚處,一柄又尖又細卻鋒利至極的」朱舌劍」似冷焰一抹,疾刺敵人。

  吸腹收腰于須臾,謝青楓背脊猛弓,」朱舌劍」稍差一分刺空,他的左手掣若石火翻飛,倒扣紫淩煙右腕,紫淩煙趕忙斜撲,俏臉上已被謝青楓不輕不重的摸索了一把!紫淩煙心頭一蕩。甜蜜充盈,口裡卻尖叫一聲,不甘不願的尖聲罵著:「你這個不要臉的死無賴!」

  沙人貴看得清楚,忍不住怒火上頭,不顧肩頭疼痛,揮著」狼牙飛棒」狠命沖來。」

  竟敢輕薄我七妹,你這狗娘養的是死定了!」

  山大彪悶聲不響,也提著」七環金刀」夾攻而上!謝青楓在三個對手圍襲中,依舊能夠游走自如,進退矯捷,身法上下縱橫間,只像是一抹有形無質的影子。

  號房的狹隘,給了謝青楓極大的便宜,他的對手雖有三人,且個個武功強悍,手段險惡,但擠在這不足尋大的空間裡,卻是你遮我擋,彼此阻礙了有利出手的角度位置,自己替自己平添了不少麻煩,謝青楓借勢運轉,並不覺得如何吃力,非但不吃力,尚有餘暇點撥嚇傻在木板床上的常遇安,

  「我說常頭兒,你這會兒還不三十六計,走為上著,猶要待到何時何刻?」

  真個一言驚醒夢中人;常遇安募地一激靈,從床上蹦起,倉倉皇皇便待奔往門口。

  紫淩煙輕叱一聲,手上的」風羅網」飛快阻攔,常遇安急向後躲,謝青楓貼地竄人,三十六掌合為一掌切出,照面下己把紫淩煙逼退。山大彪猛撲上來,七環金刀,帶起無數個馭忽穿織的光圈,圈圈相套,急罩謝青楓,姓山的真是在拼命了,這一招,乃是他擅長的」斷流刀法」中絕式之一:「波盈弧溢」謝青楓的身形也立時跟著光團的飛旋做若同一方向的轉動,像是他隨著光團在繞,更像光團迫著他打轉,刃疾鋒利,卻硬是沾不上他的衣角!吼喝不絕的沙人貴挺著他的」狼牙飛棒」從左邊掩近,紫淩煙亦倒翻回來,看她表面上的模樣,似是一片憤怒,與謝青楓勢不兩立的功架,「風羅網」縱橫罩卷,」朱舌劍「吞吐如虹,而這二番淩厲的攻勢,說巧不巧便正好擋住了沙人貴的前路;使得這位」沙四爺」礙手礙腳,幾次不能出招。

  山大彪已經是氣喘吁吁,刀揮刀落間先是跟不上謝青楓的身法速度,紫淩煙如今這一回撲,網掃劍穿,竟似失了準頭,連他的上步位置都封殺了,逼得他團團打轉,卻不便點明,真個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就在這混亂的當口,謝青楓疾然退到門邊,拿背頂住門板,雙掌撤捏至腰,從容自如的吃吃笑道:「不用打了,三位。」

  沙人貴紅著一雙銅鈴眼,口沫四濺的吼喝,

  「現時你待裝糟扮熊,業已過了那個好時辰,兔崽子,等著拿頭來吧!」

  極少說話的山大彪,猛的冒出一句話來:「四哥,姓常的人呢?」

  一呆之下,沙人貴連忙游目四顧,不錯,姓常的人呢?號房裡,除了人們三個,桌邊的兩位,就只剩謝青楓一號,姓常的,人呢?這一急卻是非同小可,沙人貴馬上覺得體內倏熱,背脊上反倒升起一股寒意,他目瞪瞪的望著頂住門板的謝青楓,一個字、一個字迸自唇畔:「那常遇安,去了何處?」

  謝青楓十分和悅的道:「大概是趁方才我們拼鬥的空隙,逃之夭夭了,沙四爺,他一定會逃得很快很快。現在、說不準已在兩三裡甚至四五裡之外啦!」

  深深吸了口氣,沙人貴的胸膛起伏劇烈:「姓常的能夠逃命,全是因為你的掩護與遮攔,你,你的紕漏可捅大了!」

  謝青楓是一副頗為抱歉的神情:「實在對不住三位,竟替三位增加了這許多麻煩;但,我也是身不由主,不得不這麼辦,誰叫我和姓常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淵源呢?既生情份,總不能見死不救呀、各位寬宏,就此揭過了吧?」

  沙人貴強行按捺住心肺間一股幾欲爆炸的憤怒,」咯——咯」有聲的咬著牙:「就此揭過?你這猛夫做得好夢!破壞了『北斗七星會』的事,豈有這般輕易了結的道理?很好,跑了一個常遇安,便拿你抵數,裡外都得拿條性命回去交差!「紫淩煙的表情更是一片水寒,她臉罩瑟霜,凜厲的接口清唱:「四哥,『北斗七星會』的招牌不能叫這個三流子貨給砸了,今晚說什麼也要將他收拾下來,要不,往後咱們還待怎麼混?」

  黑洞似的鼻孔易動著,沙人貴的十邊面頰向上吊起,發出一種決無笑意的笑聲:「你放心,七妹,我要不活剝下這王八蛋的一身人皮,就算是他生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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