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血刀江湖載酒行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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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楓聳聳肩膀,提至腰際的兩手換為互抱胸前,一派閒散的道:「正主兒又不是我,正主兒早走了活人;三位何苦非要和我過不去?」 沙人貴一緊手上的」狼牙飛棒」,形容獰猛兇惡,光景其向能生咽活人:「不止和你過不去,王八羔子,更要你抵命!——搖搖頭,謝青楓道:「我不抵命,我也不和你們繼續糾纏下去;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再要不饒不休,各位或者覺得有趣,我可不耐這個煩!」 沙人貴又惱火又狐疑的道:「莫不成你以為你還另有選擇?」 謝育楓笑了:「沙四爺,你瞧我人在哪裡?」 眼珠子一睜,沙人貴大聲道:「你人在哪裡?不就在老子眼前?你還能到了哪裡?」 謝青楓嘻開嘴道:「現在不錯是在你眼前,而只要你一眨眼,包管我就不在你眼前了,如今我人站在門口,背後頂著門板,轉個身,我不就到了門外啦?我到了門外,中間隔著這扇門,三位仍在門內,這一裡一外,差別便成天涯,四爺,你信是不信?」 紫淩煙努力緊繃謄著張俏臉,其實卻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當然她知道這時候萬萬不能笑,一笑就砸鍋了。沙人貴仔細品味著謝青楓又是門裡又是門外的這一番話,過了片歇,終於想通了人家的意思,他的」狼牙飛棒——嗅」聲掄起,嘴裡大吼:「你他娘想逃!」 謝青楓微微躬身:「正是」兩個字的音韻輕輕滑過空氣,冷風便突兀灌人房裡,寒氣只浸透于刹那,沙人貴的」狼牙飛棒」搗出,沒打著人,卻」嘩啦啦」打散了那一扇橡木門。僅這一轉眼,謝青楓已經鴻飛渺渺,不見蹤影!山大彪甚至連揮刀的時間都沒有,他凸瞪著一雙眼,空瞅著破碎的門廊,喃喃啟語:「好輕功,真是一等的身手……」 狠狠一跺腳,沙人貴咆哮如雷:「快追人哪,還在發什麼呆?」 紫淩煙飛身而上,伸手想推開外面那道鐵柵門,卻推了幾次都推不動,她回頭低呼:「四哥、六哥,不好,那死無賴把鐵門從外面反鎖住了。」 山大彪插刀回鞘,一揮手:「七妹閃開,讓我來!」 紫淩煙趕忙站到旁邊,山大彪已十頭怒牛似的橫肩撞向鐵柵門,他這一撞之力,何止千斤?別說這扇鐵柵門,看架勢,恐怕一堵城牆也抵不住他這一撞。但聞一聲」哐啷」巨響,果不其然,整扇鐵柵門業已脫框飛鳥,拋出老遠!沙人貫脫口狠叱:「走!」 。 才迸出一個宇,人已掠至四丈之遙,紫淩煙與山大彪磕後跟上,就像來時一樣,飄於輕風,浴著夜色,三條黑影瞬即消失不見。 號房裡,只剩下那兩個守衛,他們目瞪口呆的注視著這一切情況的發生與結束,恍惚間幾若一夢卻是場不折不扣的惡夢!仍是那幢小紅樓,仍是樓下的廳堂裡,時間,仍在黃昏,而黃昏的肅煞氣氛卻凝布於廳堂中,壓迫得人們的呼吸都那般滯重了,駱孤帆這次沒有埋身在他那張鋪設著厚重白熊皮的大圈椅間,只背負著兩手,不停的在來回踱步,臉色陰沉,一如樓外的晦迷暮靄。 沙人貴、山大彪、紫淩煙幾個人並排危坐,個個表情僵木,僵木中卻仍流露出那種難以掩隱的惶疚之態;看上去都不怎麼自在。 曹又難和胡雙月則各自微闔兩眼,不出一聲,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此時此情,他們知道應該如何自斂,明哲保身。 只有公孫玉峰一個人在挖耳搔腮,表現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模樣;事情全由他一手策劃,如今砸了他不擺擺姿態怎麼成。就在一片冷寂中,駱孤帆突然停住腳步,目光轉向沙人貴、山大彪、紫淩煙三人的臉上,語調裡充滿了森森寒意:「這麼說來,你們三個竟連對方是什麼人都沒有搞清?」 乾咳一聲,沙人貫呐呐的道:「只看出那王八蛋約莫三十多四十來歲,身材高挑,五官有棱有角,面部輪廓分明,武功特強;提縱術尤為了得。」 駱孤帆緩緩的道:「還有,是個男人!?」 心腔子猛縮,沙人貴不覺頭上見汗,他苦著臉道:「老大明鑒,這也不能全怪我們,計畫是早就由老五定規好的,大夥俱是按部就班的來,誰也沒想到臨時會出岔子,牢房裡的三名牢卒中間,猛古丁殺出這麼一個程咬金來。」 公孫玉峰一聽事已扯到自己頭上,不由趕緊接口辯白:「四哥,計畫是我定規的沒有錯,我也定規了這好幾許年,幾時又出過紕漏來著?當晚值班的三名獄卒,我事先已經買通,不獨暗裡把門開了,而且保證守口如瓶,一切因果,皆若不聞不見,甚且連常遇安領差的時間、上下值的辰次。必經的路線等等都查得明明白白,你們挑揀的動手場地亦挺合適,按說種種安排都嚴絲合縫,無懈可擊,卻偏偏出了意外,我不敢斷定責任誰屬,至少怪不得我 「沙人貴怒道:「難道都是我們三個不對?凡是人,誰不願意光頭淨面,臉上貼金,哪一個喜歡抹一鼻子灰回來?情況有了突變,必是事先的顧慮欠周,安排不夠詳盡,否則,如何會忽然鑽出這麼一號攪局的角兒?」 公孫玉峰的面頰抽緊,兩眼瞪起,抗聲道:「四哥,你對不該把這口黑鍋扣到我頭上,從首到尾,哪一樁、哪一樣我沒有仔細考慮,逐步策劃了?中間發生問題,一定有個原由,我卻決不相信是我的安排欠缺周密!」 這時,駱孤帆猛的臉色一沉,重重的喝道:「事情弄得一團糟,虧你們還有興致在這裡喊叫爭執,笑話還嫌鬧得不夠麼?都是一群獾貉,烏合之眾!」 沙人貴與公孫玉峰這才惺惺的合上嘴巴,沉默下來,駱孤帆又冷肅的道:「照整個的情況來看,這次行動,必然是事先走露風聲下才會功敗垂成,否則,對方不可能預伏幫手,且是一個力量足以抵制我們的幫手。再說,他們竟能預知我們的行動時間、下手地點,從而以逸待勞,旁侯狙擊;這一切部署,若非預為準備,就不可能如此從容,既然有了事前的準備,就一定得悉了我們的任務內涵,我們接這樁買賣,從決定到下手,一共只有三天辰光,這三天裡,對方卻是如何獲得消息的?」 ,沙人貴吸著氣道:「想想真是可怕,誰會有這麼大的神通?」 駱孤帆陰森的道:「若非我們七個人自己洩露了機密,就是無意間對外人說溜了口把事情傳揚出去,否則,對方不會未卜先知,神機覺變,妙算到這種匪夷所思的田地?」 公孫玉峰忙道:「老大,我們七個人是同一個核心,誰也不是二百五,怎會洩露這等要命的機密,自己給自己過不丟7至於無意間對外人說溜了嘴,亦不大可能,都是老江湖了,哪一個不明白守口如瓶,話留三分的道理?」 駱孤帆凜烈的道:「然則是人家神仙先知的了?」 公孫玉峰陪著笑道:「當然也不會這麼玄虛,老大,我看是另有漏洞不曾發現。」 駱孤帆雙目中光芒似血,他嚴酷的道:「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把這件事的內情查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一天不查清楚,我們便一天不接生意,一天不能結案,就一天不可甘休,不管幾年,幾十年都要耗下去!」 在眾人的悶窒裡,這位北斗七星會的大阿哥拂袖登樓,連頭都不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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