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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殺將齊下刀

  「瑞昌縣」的縣衙是坐南朝北的格局,方方正正的建築,是有那麼點官府的氣派。縣衙的監房,就設在靠西側的跨院裡,範圍不大,是幢獨立式的灰磚房子,要不是那道鐵柵門擋在前面,看上去更像是座糧倉。現在,門楣上吊著一盞褪了色的紅油紙燈籠正在寒風中搖晃,也仿佛凍得慌。

  沙人貴、山大彪、紫淩煙三個人宛如是隨著風、浴著夜色飄進來的,只是那麼突兀、那麼不著痕跡,他們就已經出現在牢房之前。不知他們用的是什麼法子,總之牢房的鐵柵門居然沒有落鎖,山大彪就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輕鬆愉快的拉開鐵柵門,鐵柵門後的一扇桶木門也是應指而開,雙重門戶,完全形同虛設。

  門後,是一間十二尺長寬的陰暗號房,號房後面又有一道整塊板的鐵門,照形式看,囚人的所在就在鐵門之內號房裡坐著三個人,三個身著皂役裝束的人,顯然他們都是這一班當值的守衛,另外一位橫躺著,光景是會周公去了。髒兮兮的木桌上燃著一支大蠟燭,青紅的焰苗跳動間還升吐著那等髒今今的黑煙,狹隘的號房中更一片污濁悶氣,難為那四個活人竟能安之若素。

  冷風隨著山大彪他們的進人同時灌進號房裡,幾名守衛猛的打起哆嗦,六隻眼睛望向進房來的三位凶神,然後,又似是任什麼都沒看見,齊齊低下頭去。

  躺著的那個仁兄卻不是這樣的反應,約莫人在睡夢當中特別怕冷,門外的寒氣往裡頭一卷,溫度立的下降,木板床上的這一位身子驀地蜷曲,人跟著一骨碌坐起來,惺松著兩隻三角眼破口便罵:「柴七、何大個兒,你們是他娘的成心跟老子過不去?才打個盹,就闖進闖出的盡給老子往裡放冷風,還不趕緊去把門關上?」

  三名守衛似乎全在這一刹裡變聾變啞了,三個人楞鳥一樣垂首端坐,紋絲不動,非但不像看到山大彪他們,甚至連吆喝著的這一位亦同屬子虛烏有。

  罵人的仁兄揉了揉眼睛,」呼」的從木板床上站起,紅通通的酒糟鼻子配著那張蓄有一把雜亂鬍子的毛嘴,頓時憤怒的扭曲起來:「你們都是死人呀,沒有聽到我的話?」

  ,語尾驟然縮了回去,這人驚悖的注視著站在門邊的山大彪他們三個。到底算是老公門了,在瞬息的震悸之後,這人迅速恢復了鎮定,揚起一邊疏淡的眉梢,加重語氣叱喝:「大牢重地,何等森嚴?你們三個是什麼人?不帶腰牌,不亮符令,竟敢擅自私闖?莫非通通不想活了?」

  沙人貴順手把門掩上,暴笑一聲:「常頭兒,不想活的不是我們,是你!」

  不錯,這位剛由夢中回來,就有可能再度永遠安息的朋友,正是「北斗七星會」夜來準備斬除的目標常遇安。

  瞪大一雙三角眼,常遇安驚疑不定的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沙人貴大馬金刀的道:「只是想要你的老命罷了,常頭兒。」

  常遇安的眼皮子立刻抽搐起來,他猶強充架勢,提高了嗓門吼叫:「好一樣張狂匪徒、大膽刁民,縣衙禁地,牢獄之內,居然恐嚇官差、脅迫公人?你們是無視于王法峻厲、朝令嚴明?也罷,今天我包管叫你們一個個來得去不得

  「沙人貴好像沒有聽到常遇安在說些什麼,他在嘴上抹了一把,懶洋洋的道:「老六,用你的七環金刀取人頭吧!」

  山大彪只一抬手,他那把又沉又利、鋒亮閃炫的七環全刀己到了手中,橫刀跨步,人已到達可以出手奏功的位置。

  常遇安不覺心慌,他趕忙向腰後翻抄,總算給他抄出一柄解手尖刀來,揮舞著刀,他氣急敗壞的朝著桌邊的三名屬下叱呼:「柴七、何大個兒,還有那個叫什麼風的,你們莫不成全中了邪、失了心啦?倒是快上來幫我一把呀,沒有看見這三個人王沖著我一個人來了?」

  桌邊的三位朋友依舊不言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抬一下,光景不獨是中了邪失了心,更像是魂兒出竅、六神歸位去了。

  沙人貴有點不耐煩的道:「這老鬼死在臨頭,尚在雞毛子喊叫,老六,你不煩我可煩了!」

  山大彪難得的開口道:「叫不多久了,四哥。」

  紫淩煙是一臉的肅煞、盈目的冷酷,她默默的端詳眼前的常遇安這十六年不見,當初遺棄了她母女的父親,十六年來,常遇安的外貌改變得實在太多,僅僅輪廓還依稀可辨,卻比十六年前益形老醜,氣質越見低劣粗陋,若非根據可靠情報,今晚專程來到這裡對付他,在其他場合,紫淩煙恐怕決不敢肯定此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這時,常遇安強充的氣勢業已消泄,他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舉刀當前,目光絕望的從他三名手下身上收回,現在,他已經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因為明白,才確切瞭解到本身的危險已到達何等程度;他恐怖的瞧著前面魁偉的山大彪,沙著嗓音道:「各位……各位好漢不知是來自哪個碼頭?」

  沙人貴閑閑的道:「北斗七星高。」

  「殺將齊下刀——天啊,竟是『北斗七星會』的凶神!」

  沙人貴惡狠狠的道:「若是財神,今晚上就不會特來這裡了!」

  常遇安驚俱得整張面孔都變了形,他不停的在發抖,連舌頭也直了:「各位英雄,各位好漢,此中想有誤會……我常遇安吃這碗公門飯,吃了有大半輩子,向來善心修行,慈悲為懷,從沒有做過失德失份的事……」

  沙人貫揚著臉道:「只怕不見得吧?」

  常遇安抖得更凶了:「一定是有人故意栽我,存心整我冤枉……各位好漢,上有天,下有地,我發誓我絕對清白無辜,不曾違背職守,違背良知,我完全是憑著忠厚寬恕在為人處世……」

  沙人貴冷冷一哼:「我不管你是多麼清白無辜,更不論你是憑什麼玩意為人處世,常頭兒,我們收入錢財,替人消災,這套陳腔濫調,你犯不著向我們表,表了亦不管個鳥用!」

  常遇安睜凸著兩隻眼珠子,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各位……好……好漢……我,我一樣能夠……能夠出錢……買命!」

  沙人貴狠毒的笑了:「行有行規,常頭兒,你的錢,花得遲了些!」

  常遇安伸張雙臂,模樣像要擁抱山大彪,又似乎是想下跪:「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我一馬…你們要多少銀子我都給…各位好漢爺爺,我有房有地,還有幾家明暗買賣,我全都奉獻出來,只要你們高抬貨手;饒我一條賤命……沙人貴叱了一聲:「去你娘的。」

  於是,山大彪的七環金刀寒芒暴閃,常遇安狂叫如泣,紫淩煙不覺閉上雙眼事到如今,她竟對謝青楓也失去了信心!一刹突起的寂靜,使得紫淩煙迅速睜開眼睛,面前的景象,竟令她有一種疑真似幻的感覺。常遇安怔愣愣的跌坐床上,山大彪托著執刀的手臂側移出五尺之外,而那三個原來坐在桌邊的守衛,如今只剩下兩個,其中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己站在山大彪和常遇安的中間。這名守衛,雖然戴著孔雀翎毛,身穿皂衣,臉孔上加塗了顏色,這一正面相對;紫淩煙迅即認出那正是謝肯楓大概剛才進屋的時候過於專注緊張。又決未想到謝青楓會使用這一招的緣故,人就坐在那兒,居然硬是不曾發覺!這時,沙人貴猛的踏前丁步,目瞪謝育楓,語聲酷厲的道:「你是什麼人了敢插手管我們北斗七星會的閒事,莫非活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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