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血刀江湖載酒行 | 上頁 下頁


  公孫玉峰口齒清晰的道:「事情是這樣的,這次托我們辦事的。『頭家』是『群鶴門』的朋友,緣因三個月前,他們門下的『黃鶴』丁貴劫得了一批官銀,案發之後,不慎失風被捕,人就囚在瑞昌縣的牢房裡,丁貴急著逃獄,就買通了牢頭向幫口通風報信,要求接應,在這一傳一返的過程當中,那牢頭不獨知道了丁貴與幫目的聯絡秘密,更且獲悉了二十五萬兩官銀藏匿的所在。於是乎,這牢頭貪念頓起,猛古丁就變了臉,非威脅『群鶴門』給他十萬銀子做酬勞不可,否則,他不但不幫著姓丁的逃獄,還要向上面告發,這一來『群鶴門』如何不火?是而找到我們的線人,委託做這票買賣…」駱孤帆沉吟著道:「群鶴門

  在道上也算是實力不弱的組合,為什麼他們不自己下手?」

  公孫玉峰道:「我也問過這句話,而他們不便自行下手的原因很簡單,打劫奪那批官銀子後,著實引發了極大風波,連省衙都大為震動,不但調遣了四府十六縣監獄的各役鐵捕協同辦案,連刑部亦派下十余名好手支援,如今正是滿城風雨,草木皆捕的關頭,『群鶴門』且早受監視,一行一動都不能稍出岔錯,是以才拐了這麼個彎……」

  駱孤帆又道:「那丁貴的人呢?還關在瑞昌縣牢房裡?」

  公孫玉峰道:「正是,這亦為『群鶴門』投鼠忌器的因由之一,他們深恐徑行動手,不論成事與否,對丁貴都是貽患無窮,再明白的說,那牢頭早也防著群鶴門玩這一招了。」

  輕撫著下巴,駱孤帆道:「這樣說來,那牢頭還不知道已經惹禍上身?」

  公孫玉峰忙道:「自是不知——」

  駱孤帆接著道:「如此,則『群鶴門』必然佯許了他的條件,以換取時間來緩衝?」

  一伸大拇指,公孫玉峰脅肩諂笑:「老大高明,正是這麼回事。」

  駱孤帆不吃這一套,只沉沉的道:「那麼,我們還有多少餘暇動手?」

  公孫玉峰低聲道:「三天之內必須結果那廝,要不然,就是我們失信了。」

  駱孤帆正色道:「丁貴逃獄的事,不在我們的範圍之內吧?」

  公孫玉峰道:

  我們不管這一段,老大。」

  忽然,一直聆聽兩人談話,不曾出聲的紫淩煙,神色淡漠的插上嘴道:「五哥,那『瑞昌縣』的牢頭,在這一行裡可是幹了許多年了?」

  公孫玉峰嘿嘿笑道:「一點不錯,聽說這老雜碎吃公門飯業已吃了大半輩子,典型的牢房臭蟲、黑獄蠍子,要不,他哪來這麼些發橫財的邪門兒?」

  紫淩煙似不經意的問:「這牢頭,也該有個名姓吧?」

  公孫玉峰領首道:「這還用說,凡是個人,能沒有名姓的?老傢伙姓常,叫常遇安,不過,捅出了這樁批漏之後,就怕他安不得暖!」

  紫淩煙的形色好像有點不自然,但僅是一瞬間事,隨即又恢復了常態,但這瞬息前後,她的陣瞳深處,便已留下一抹鬱結的的陰翳了。

  駱孤帆的濃眉微揚,目光掠過公孫玉峰臉上:「三天的日子,相當倉促,得儘快進行才是;老五,這趟買賣,你看叫哪幾個去辦比較妥當?」

  公孫玉蜂似是早就有了腹案,他輕輕鬆松的道,「我想,還是用平時的老法子就行,小媚踩路掠陣,沙四哥下手

  「駱孤帆道:「要小心;老五,這次的對象,雖然表面上看來不是什麼棘手的貨色,但瞧在大筆酬金的份上,我們也萬萬疏失不得,『北斗七星會』的招牌,砸不起。」

  公孫玉峰陪著笑道:「老大說得是,那,我們就再多增加一位人手,叫山老六陪著去幫襯幫襯。」

  「哼」了一聲,駱孤帆轉向山大彪:「這些日子裡,你已連出了好兒趟差,這一趟,就再委屈你一次,怎麼樣?」

  山大彪木呐的搓著手道:「全憑老大吩咐。」

  駱孤帆滿意的點點頭,從大圈椅上站起身來,不再多言一句,逕自登向二樓。

  於是,公孫玉峰開始調度人手,解說行動步驟,看他那種指手畫腳,口沫橫飛的勁道,不禁令人懷疑他到底為了賺錢高興,還是為了殺人高興?

  謝青楓仍然穿著他慣常所穿的一襲青衫,獨自坐在河邊垂釣,甚至他所使用的這支釣竿,也是青幽幽的翠玉竹,和他身上衣著的顏色相似。

  河是小河,砂是白砂,一塊斑孔石,兩岸衰草,而河面氫起煙籠,一片寒冽,他釣竿在手,卻不注意水面浮標的動靜,只偶爾將身邊擺置的酒葫蘆湊向嘴唇乾抿一口。他的視線,總投向雲天深處,而那兒,除了灰蒼淒迷,實在不見端倪。紫淩煙出現的時候,他剛巧釣起一尾銀魚,魚兒約有巴掌大小,隨著釣絲在半空中跳躍掙扎出略略望了一眼,竿身輕抖,魚兒又「潑喇「一聲掉回水中。湖光微閃,瞬即無蹤。

  披著紫色斗篷,發罩紫色頭巾的紫淩煙,不由「嗓防「笑出聲來:「你這也叫釣魚?」

  好像早就知道紫淩煙的到來,謝青楓將釣竿插迸座下石縫裡,頭也不回的道:「學學太公那種願者上鉤的風華罷了,其實連境界上的皮毛都夠不著;小媚,你怎麼有空來?也似願者上鉤麼?」

  紫淩煙笑著「碎「了一聲,來到謝青楓身邊,不拘形跡的和他一起擠在這塊斑孔石上,一面側過臉來,細細端詳著謝青楓:「三個多月沒看見你,青楓,你像是瘦了?」

  謝青楓輪廓強烈鮮明的面龐上湧現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笑意又充盈在他風霜滿布的皺痕間,然而回答的詞句卻不近詩情畫意:「你們女人老是愛來這二套,幾天不見,總喜歡說人家瘦了,除去這一句話,難道就沒有更好的開場白?」

  紫淩煙笑道:「說說看,還有什麼更好的開場白?」

  謝青楓輕輕伸臂環摟著紫淩煙,眯上雙眼:「臂如說,多麼想你、多麼愛你,為你攬鏡憔悴、為你難咽金波等等,這豈不比肥瘦問題更來得令人心神陶醉?」

  不輕不重的在謝青楓腰上捏了一把,紫淩煙的聲線裡卻流露著無可掩隱、亦不想掩隱的幽怨:「不是不想你,不是不愛你,更不是不願把一切都給你,青楓,是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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