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血刀江湖載酒行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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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淩煙笑著接口:「項公子,這一位,是我的四哥沙人貴,脾氣雖然暴躁,卻乃直腸直性,不喜歡繞著彎兒說話,他講得句句是實,我看,你還是張羅著朝高升——」 項間京忽然一聲慘笑,聲似泣血:「生死命中事,不爭早與遲;三位既然要置我項某于絕地,項某無能無才,亦只好確為周旋,略盡人事了……」 沙人貴重重的道:「不用往自己臉上貼金,姓項的,你周旋不了幾個回合!」 紫淩煙的風眼如波如絲,拋向卓立若碑的山大彪:「六哥,你在等著誰先『隨喜』呀?」 山大佬一聲不響,雙掌合翻並出,狂飆忽起,有若茅屋之中突兀掀揚起一陣旋風,項間京身形暴退,書桌上燈傾梅倒,冊頁漫空飛舞,像煞蝴飛翩翩! 一室的黑暗中,沙人貴斜撲向前,那個長逾三尺,粗若兒臂,佈滿閃閃尖錐且附有如意伸縮握柄的「狼牙飛棒」,已經奇准無比的搗向項問京正待回轉的位置。 項間京素有「雙絕公子「的美號,當然有關文學武事,不見得都能稱絕,但在這兩方面的造詣上,自有其過人之處,沙人貴的狼牙飛棒搗來,他人己騰空,在一次極快極美的小幅度折翻下,「嘩啦啦「一聲震裂迴響裡,業已破窗茅屋之外,風寂草修,只籠罩著一層清冷淒迷的月光,凝霜反映著月色,偶爾眨閃著晶瑩的芒點,空氣寒瑟,一片肅煞。 項問京的腳尖剛剛沾地,反映望眼,「小媚「紫淩煙早已笑盈盈的站在五步之外,混身浴在蒼白幽冷的月華中,美豔妖異,宛若女巫。 不容項問京再有絲毫考量的餘暇,山大彪已如影隨形般掠身而至,人在半空,來勢側旋,「七環金刀」便像飛瀑倒流,刹時組合成那般燦麗奔激的波濤,洶湧漫蓋。 不錯,「北斗七星會」如果受雇殺人,絕對是「明火執仗「、「正面下刀」,不使詭計,不玩陰謀,但是,所謂「明火執仗、正面下刀」,在方式上居然不講究到這步田地,卻令項問京頗生意外。 白衣鼓漲,雙臂振舞,項問京人往高處陡升九尺,身形起伏間,手上已多出一柄小巧雪亮的「吳鉤劍「。 於是,月華朦朦裡,只聞「叮「聲脆響,沙人貴的「狼牙飛棒「棒頭破空暴襲,棒頭和握柄中間綴連著的銀鏈摺摺生光,仿若一條顫扭於懸虛中的怪蛇。 項問京似乎不曾防到沙人貴的兵器還藏有這麼一記奧妙,差不多只在彈響聲入耳的同時,狼牙棒頭已到了腰側,急切下,他猛然弓曲身體,「吳鉤劍「灑出光雨繽紛,力圖截拒。 站在地下的沙人貴驟而狂笑如嘯,抖手挫腕,人向左右支互閃動,淩空的狼牙棒頭便立時化做飛龍,變為騰蚊,開始了幻異莫測又快速無匹的撞擊戳刺,倏忽上下,瞬息掣回,在連串的清脆碰磕聲響裡,項問京有如折翼之鳥,不停打著旋轉落向地面。 好整以暇的山大彪將時間部位拿捏得又巧又准,那邊項問京甫始踉蹌墜落,他已暴掠向前,「七環金刀」狂起狂翻,寒氣漫天匝地,項問京雖則喘息未定,力衰氣浮,亦只好揮起「吳鉤劍「拼命招架,而剛一接觸,即已倉皇後退,劍顫步斜,狼狽不堪。 就在此時,沙人貴雙手緊握「狼牙飛棒「的把柄,突兀吐氣開聲,奮力拋擲狼牙棒的棒頭倏然自空中飛泄,其疾宛如流星,由於來勢過於快速,棒頭與空氣磨擦,不但上面鑲嵌的尖錐閃亮著火花,空氣被割切攪蕩,亦發出裂帛般的刺耳銳響,而這一切現象僅乃須輿,當火花迸濺,裂帛聲起,棒頭早已達到它的目的,將正在左支右納的項問京搗出三丈,骨骼的碎折聲仿佛鋤斷了一把乾柴! 當一切歸於死寂,山大彪走上前去,先用腳尖翻過倦伏在地下的項間京,再俯下身子加以審視,然後,以一種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聲調宣告:「斷氣了。」 沙人貴慢吞吞的在把狼牙棒頭旋接回握柄之上,他不自禁的笑了一聲:「要是誰能挨我一記『大流星』而不斷氣,那就不是人,是神仙了!」 紫淩煙輕聲一笑,轉身自去,山大彪與沙人貴隨後跟上,三個人連頭都不回一下,好像冷月青霜下的那具屍體,其生因死果,和他們絲毫沾不上關係…" 這是一幢紅磚砌造的小巧樓房,樓房外圍繞著及人高的雕痰青石院牆,小樓前後,有花有樹,有享有地,地方稱得上雅致清幽。 小樓坐落在「玉煙山「半腰的臺地上,秋末冬初的時令,漫山遍野的灰樹黃葉,就剩那兒片殘綠,亦顯得蕭索蒼茫,鬱沉晦暗了;這裡,距離最近的城鎮都在五十裡外,因為小樓的主人們不喜歡被人打擾,他們都有與世隔絕——至少保持間距的理由。 是的,這裡便是「北斗七星會」的垛子窯,江湖黑白兩道視為龍潭虎穴,或頭一輪閻羅殿的超生之處。 暮色四起的當兒,雲霧浮沉飄渺,在山裡,寒意更濃、更重。 樓下的廳堂裡,駱孤帆魁偉的身軀深深陷入那張鋪設著厚厚白熊皮的大圈椅中,他青森森的國字臉孔上僵木著沒有丁點表情,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正注視著面前黃銅獸盆中熊熊的爐火,赤紅的焰苗不住跳動,閃炫得他的臉容忽明忽暗,那種沉窒的煞氣,似乎也就越發深凝了。 在他四周,環坐著「北斗七星會」的全體成員,有那頭如笆斗,雙臂過膝,一雙手掌又粗又厚的「斷掌「曹又難;也有那瘦似骨髏,高挑得像根竹竿的「封喉「胡雙月;當然少不了「翼虎「沙人貴,及坐在沙人貴旁邊,兩眼透著青藍異彩,勾鼻薄唇且蓄著山羊鬍子的「鬼孤「公孫玉峰;此外,就是「妖熊「山大彪,和我們妖饒冶豔的「小媚「紫淩煙了。 先起了一聲沉咳,駱孤帆從圈椅中略微伸直了腰身這是他表示有話要說的老習慣,其他六個人立刻正襟危坐,屏息如寂;別看他們個個狠毒驃悍,玩命如同吃白菜,在頭兒跟前,卻仍憚忌得緊,小樓外的局面和江山,可不是在這裡論的。 駱孤帆的視線投向公孫玉峰臉上,徐緩的開口道:「老五,你這次接的一票買賣,說是『買家』開價有十萬兩銀子?」 公孫玉峰未言先笑,他躬著身道:「可不,而且已經先付了一半定洋,『金悅通錢莊』的銀票,十足兌現。」 搖搖頭,駱孤帆道:「我不是指它兌現不兌現,幹我們這行營生,還怕頭家耍花樣?我只是在想,殺一個縣衙監房的牢頭,為什麼要出如此高價?」 乾咳一聲,公孫玉峰環視過眾家兄弟姐妹,才謹慎的道:「有關這一點,我也弄清楚了,老大,現在是不是可以向夥計們『敘案』、『攤底』啦?」 駱孤帆道:「你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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