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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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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破曉光 寒刃映雪 這一夜,燕鐵衣通宵未寐,天也只是朦朦亮,在他所居二樓客房的窗下,已有了難以察覺的異動──是人們在極為輕悄謹慎中移走的聲音。 用壺中業已冷透的茶水嗽嗽口,他又以食指沾了一撇到眉額上,然後,略為抄紮,不輕不重的向牆板上擂了幾下。 幾乎是立即的,熊道元的聲音從隔壁傳了過來。 「是魁首麼?」 燕鐵衣沉著地道:「大概那話見已經來了,道元。」 熊道元大聲道:「我們現在就下去?」 燕鐵衣道:「不必,我先觀察一下再說,你就留在房中護衛鄧長,這一陣,由我來打發。」 那邊敲敲牆板,熊道元有些不大願意:「魁首,不是我要逞強,那可是一大幫子人哩,而且其中不少硬角色,你怎能獨自一個下去冒險?我陪著你一道吧………」 燕鐵衣冷冷的聲音,在淩晨冰寒的空氣中更顯得僵硬與蕭煞:「我獨自應付過的艱險可是太多了,比眼前的情勢更要惡劣的場面我也經歷過;你少嘮叨,好好給我守在那裡,如果鄧長出了事,我就唯你是問。」 熊道元無可奈何的回應:「好吧,魁首,我便留在這裡,你可得小心點啊。」 哼了哼,燕鐵衣轉身道:「你自己就首先要記住這句話!」 忽然,熊道元又在隔壁急著喊:「魁首,有件事──」站住了,燕鐵衣有點煩:「什麼事?」 熊道元忙道:「魁首昨晚回房之後,是和誰在講話呀?談了老半天。」 燕鐵衣目光瞧著窗戶,平淡地道:「『笑天叟』李淩風。」 那沒傳來一聲低呼:「乖乖,竟是他?他怎的來得這麼快?」 燕鐵衣道:「他願意來得快,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他總已來了就是?」 說著,燕鐵衣來到窗前,輕輕撐開一線──外面沒有下雪,而原先的積雪亦未融化,街面,人家屋頂上,全是白皚皚的一片,由於天色陰沉的關係,那遠近的一片雪景現得有些灰鬱的味道,蒼茫的『黑蟒山』,卻是白頂壓著黑松蓋,更透出那樣的猙獰倔強了。 窗簾下凝結著細小參差,晶亮透明的冰柱子,人站在窗口裡,呼吸之間亦皆是白濛濛的白氣好冷! 窗下的橫街下,業已站著上百的人影,只要一看這些人的穿章打扮,便知道是來意不善,存心挑釁的架勢、一個個都身著勁裝,端著傢伙,如臨大敵般分佈在客棧左近四周,更有人不時抬起頭來,打量燕鐵衣與熊道元這兩間客房的窗口。 橫街上除了他們,再也沒有一個鬼影子了,連整個客棧裡,似也成了一片死寂! 燕鐵衣緊了緊紫面狐皮裡的披風,他也覺得寒意甚重,手腳都有點僵麻不靈的味道,房中的盆火,早就熄了。 隔間的熊道元又在低喚:「魁首,魁首………」 燕鐵衣移開窗口一步:「又怎麼了?」 熊道元氣呼呼地道:「下面人還不少哩,怕沒有百多個?這些灰孫子存心打群仗,吃爛食來了!」 呵了口氣,燕鐵衣道:「你不要窮緊張,這百來個人是能嚇住你,還是嚇住我?就算他全『坳子口』的居民傾巢而來,也休想拌住我一步!」 靜了靜,熊道元的聲音透著迷惘:「怪了,天寒地凍的,他們既然來勢洶洶的到了這裡、卻怎的不開始叫陣動手?一個個只木鳥似的站在雪裡發呆。」 燕鐵衣毫不奇怪地道:「正主兒還沒有到場,光憑這幹小龍套,拿什麼同我們動手?」 熊道元不大明白地道:「大將不動,小卒先行,這算什麼名堂?」 笑笑,燕鐵衣道:「可能是先行監視我們,或者擺個架勢叫我們看著吧。」 就在這時,他已聽到了另一陣腳步聲晌起──由橫街的那一邊晌起;冬晨陰晦寂寥,寒氣如凝,這一陣腳步聲遙遙傳來,攪動著宛似透明凍冰般的空氣,益發在人心裡增添了一種驚怵惶栗的不祥預感! 那邊熊道元壓著嗓門叫:「來了!」 燕鐵衣迅速地道:「你守緊些!」 轉個身,他又到了窗側,微微撐起窗扇,嘿,橫街的那頭上,果然已有二十多條身影像風似的朝這。 邊卷了過來。 燕鐵衣雙眸澄澈半點雜光不帶的凝注著那些疾行而至的人,逐漸的,他已看清楚了──那群人中,有『雲裡蒼龍』章寶亭、『鐵中玉』孟季平、『白財官』趙發魁、『搏虎神叉』廖剛、『大小金刀』耿清、胡長順,更有著『笑天叟』李淩風。 在李淩風身後,是一對金玉相襯的璧人,男的年約三旬,身長玉立,星目膽鼻,氣宇在軒昂中更現英挺,女的大約二十出頭,亦是美豔嫵媚,麗質天生;走在章寶亭旁邊的,卻是一個瘦小枯乾,形容冷竣得毫無表情的老頭子,這老頭子身材瘦小,但手中拿著的一柄鯊魚皮鞘的銅柄刀卻是又寬又沉,同他本人一比,倒似還長出一截。 這穿著完全似一個鄉巴佬般的小老頭,左邊靠著高大的章寶亭,右邊也靠著一個門板似的寬橫壯漢,壯漢禿頂光光,金魚眼,蒜頭鼻,一張嘴卻生得又小又薄,抿起來便是緊緊的一道縫──他原本看起來還有三分和氣的面孔,就全叫這張嘴破壞了情調,變得那等古怪的陰狠法了。 走在眾人之外的一個,是位一襲寶藍色長袍,頭頂員外巾,而團團似富家翁般的福泰人物,五十上下的年紀,白淨斯文得緊,這人後頭,倘跟著好幾個形色驃悍,虎背熊腰的魁偉角色……… 還有五六個容貌各異,胖瘦不同,但卻俱有一般精狠神態的人物,也自沿成一路隨至。 但是,在這些人當中,燕鐵衣卻沒有發覺任何一個『紋額』之屬的角兒在裡面,以他們那種怪異奇突的蠻悍形狀,如果摻雜其內,是不難一眼便可分明的! 他們來到客棧門外,朝橫街上站開;只剩下半撮青鬍子的章寶亭看上去有點狼狽可笑的感覺,他向左右打了個招呼,先是重重咳了一聲,然後仰起頭來,朝著這裡的視窗吼叫:「燕鐵衣,請現身說話!」 房內,燕鐵衣緩緩撐起窗戶,他由上俯視看下麵的人群,語調堅冷得有若一串彈跳的冰珠子:「章寶亭,說吧。」 燕鐵衣這一出現,雙方雖然距離得不近,章寶亭卻不由退後兩步,他想伸手捋拂長髯以示雍容氣概,手伸到一半,又猛的記起長髯業已被削成了短胡,於是,他急忙又以乾咳來掩飾窘態:「燕鐵衣,我們終於知道了是你:在北地,你是黑道上的首腦,為武林一霸,你的身分地位如此崇高,何苦到我們這種小地方來攪擾逞強?」 燕鐵衣沉穩地道:「我不是攪擾,更非逞強,章寶亭,鄧長是我『青龍社』的弟兄,也是我的得力手下,你們不分青紅皂白,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他糟蹋至此,這樣的過節,你叫我怎生受下去?」 章寶亭大聲道:「鄧長犯了奸殺大罪,鐵證加山,他理該受到那樣的懲罰!」 冷冷一笑,燕鐵衣道:「這只是你們一面之詞,他分明是被人嫁禍栽誣,中了圈套,你們竟罔顧他的申訴辯解,意圖以非刑處死,令他永遠沉冤莫白,章寶亭,這是黑獄,是謀殺,你懂麼?」 章寶亭氣憤地道:「你憑什麼說他是冤枉?」 燕鐵衣生硬地道:「因為他告訴我是冤枉!」 一邊,『鐵中玉』孟李平怒聲道:「這也只是他一面之詞!」 燕鐵衣陰森地道:「我也握有相當的反證,只要你們肯給我三天的時間,讓我把憑據采齊,便包管能將那個該死的真凶找出來!」 孟季平厲聲道:「你這是故意延宕辰光!」 燕鐵衣重重地道:「我延宕什麼辰光?」 孟季平咬著牙道:「你想把時間拖延下去,好等待你的爪牙趕來劫接鄧長突出此處!」 暴烈的笑了,燕鐵衣道:「幼稚的東西,我燕鐵衣若有心離開這去,就憑你們這些市井流痞之屬便能阻止得了?我老實告訴你們,單以各位的斤兩來說,在我眼中,各位簡直不配稱量!」 忽然,一個冷峭的笑聲哼出那鄉巴佬的瘦老頭鼻孔,他仰著頭,形色陰狠地道:「我們是不夠稱量,我們也向來不以什麼霸主宗師自期,但你,燕鐵衣,你卻未免放肆得叫我們這幹小人物也難以忍受了;眼前的這檔子事,你若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待,便任憑你是金銅羅漢,皇上老子,我們也得和你豁開來幹!」 燕鐵衣緩緩地道:「這一位,大概是『刀匠』田一英了?」 那瘦子的老人嚴峻地道:「我就是田一英!」 燕鐵衣平靜地道:「你說的這檔子事,是鄧長的事呢,抑是你徒弟裁筋斗的事?」 田一英粗聲道:「都包括在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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