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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大鍘鐮」幻化著奇異的晶瑩光彩,薛敬堂雙目中閃射著炙人的火焰。「我會試試,大當家!」

  點點頭,燕鐵衣的防禦忽然松了很多:「請。」

  薛敬堂略一猶豫,又咬咬牙:「大當家,得罪了。」

  燕鐵衣的長劍在一點至一點的過程中,連衡著成條成線的光束,而光束好像是凝固的,帶有森森的寒氣,他淡淡的道:「不必客氣。」

  於是,薛敬堂驀地暴喝,身形急偏,「大鍘鐮」狂劈狠削,在旋回的冷電交織卷舞裡,他陡然翻滾,在前式的光華眩映中,勾刃晃飛,猛的砍向敵人頭頂!

  「太阿劍」就在這時長龍也似吟嘯,劍身倏忽形成一面扁形的光弧,劍氣破空,發出「絲」「絲」激響,冷芒精電,燦耀生輝,立時將薛敬堂的攻勢全部封出!

  薛敬堂咬牙欲碎,揚起他的「大鍘鐮」,七十一次傾力劈揮,燕鐵衣根本不與他正面接觸,七十一次閃躲連成一氣,每一次都那麼恰到好處的避過了快速削來的鋒利刀刃!

  怪叫著,薛敬堂的「大鍘鐮」攔腰橫斬,他自己卻兇猛的往前沖出!

  燕鐵衣眼睛前視,反手一百劍凝成一百道曳光,串連擴展,急速流射,薛敬堂才只沖出幾步,雖然也奮力招架,卻在連中九劍之後打著轉子往外滾出!

  旁邊六七名黑衣大漢齊齊呐喊,居然對著燕鐵衣撲了過來!

  六七柄「鬼頭刀」橫豎並舉,亂斬而落,燕鐵衣仍然沒有正眼相視,「太阿劍」由左至右,劃過一條弧線,六七柄「鬼頭刀」便在「鏗鏘」連聲裡紛紛脫手,那六七名大漢也各自驚喊著往四周蹦跳開去!

  燕鐵衣長劍拄地,安詳的道:「不要激動,朋友們,我不是各位的對象,各位找錯主兒了;另外,你們的六當家也沒受什麼大傷,僅是皮肉上掛了點彩而已,這該不能算是什麼深仇大恨吧?」

  掙扎著從地下爬起來的「瘋虎」薛敬堂,果然只是受了些輕傷,看上去好像混身血糊淋漓的怪嚇人,其實,僅在皮粗肉厚之處,如肩背腿臂等部位的皮膚表面,被劃破了幾道裂口而已,他自己也明白,燕鐵衣又放過他一馬了!

  喘著氣,他咆哮道:「退下去,你們通通都退下去,連我都不是對手,你們往上湊,除了送死還管屁用?一群不自量力的蠢東西!」

  燕鐵衣笑道:「你也不必責駡他們,說起來,你的這些手下倒挺忠心耿耿呢,救主心切,那還顧得到自己是不是對手?」

  這是大框套小框──畫(話)裡有畫(話),薛敬堂豈會聽不出來?他面紅耳赤的道:「大當家既然明白我們的苦衷,就不肯網開一面?」

  燕鐵衣搖頭道:「我也不能背個蒙恩不報的罪名,薛兄,你該心裡有數,今晚偕屠森來此,我已經盡可能的給各位方便了!」

  抹了一把血與汗,薛敬堂急切的道:「但還不夠,大當家,真的不夠!」

  燕鐵衣靜靜的道:「請也替我想想,薛兄。」

  往潘照奇與屠森火拼的那邊望了一眼,薛敬堂堅決的道:「我必須過去與潘老五會合,大當家,這是唯一的機會──」

  微喟一聲,燕鐵衣道:「歉難從命。」

  薛敬堂滿臉血汗污染,他急促的呼吸著道:「大當家,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你到底是幫屠森抑是幫我們?」

  燕鐵衣低聲道:「兩邊都幫──幫屠森是因為報恩,幫你們是為了你們不該遭至殺戮,就是如此,薛兄,我的難處你也該諒解!」

  薛敬堂猛一昂頭,迸出一句話:「我仍要衝過去!」

  燕鐵衣沉沉的道:「再試試吧。」

  臉上的肌肉痙攣著,薛敬堂痛苦的道:「大當家,像姓屠的這種人,你根本不該對他如此守信……」

  燕鐵衣冷冷的道:「屠森不是好人,的確不是,但他卻救了我的命,我報恩報得不情不願,焦酸悲苦,然而卻不能不報;這是我做人的原則問題,與他的善惡好歹並無關連!」

  薛敬堂絕望的道:「大當家,任怎麼說,你都是不肯讓步的了?」

  燕鐵衣深沉的道:「我對你們一直都在讓步,但是,也只能讓到這個限度為止?」

  薛敬堂緩緩舉起他那彎曲鋒利,光芒閃耀的「大鍘鐮」,神情悲壯的道:「也罷,大當家,我還是豁命硬沖吧!這一次,你不用手下留情,我也要盡朝絕處幹,沖不過去,我就死在你的劍下。」

  燕鐵衣眉宇深鎖,目光陰黯:「這又何苦?」

  薛敬堂道:「勢必如此了,大當家……」

  燕鐵衣尚未再做表示,面對著他的薛敬堂突然形色變化,視線越過他的肩頭凝固在某一點上,想張口,嘴巴吻合了一下,卻又忍住沒有出聲。

  於是,燕鐵衣也微微偏臉,順著薛敬堂的目光望了過去──中間那座寬大的石室門口,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緩步走下臺階,那是個女子,模樣約在三十左右,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清楚的顯出了她的輪廓、柳眉、杏眼、蔥管鼻,嘴唇稍大卻削薄,看上去相當俏,皮膚是那種淺淺的褐黑色,這樣的膚色,就襯得她更俏了。

  燕鐵衣心裡明白,那就是引起這場血戰的正主兒──「黑芙蓉」賈仙仙!

  賈仙仙在眼前這種情形之下出現,並不是很適當的,然而,卻也是無可奈何的,有些人不習慣在別人為了自己拚命的時候苟安或退縮,有些人會在任何形勢之中與自己所愛的人同甘苦,共禍福,看來,賈仙仙便是了。

  賈仙仙的出現,非但使薛敬堂有些愕然失措,連正在與潘照奇火拼的屠森也于查覺賈仙仙的身影後大受震動,他猛的用力架住了潘照奇揮來的生鐵扁擔,目瞪如鈴的大喝:「且慢!」

  潘照奇滿臉油汗,憤怒的大吼:「姓屠的,任你跪地求饒我也不會放過你,少來這套『偏門』。」

  屠森沒有理會潘照奇的吼叫,他的表情極其古怪的凝視著緩步走近的賈仙仙,那張冷酷的、缺少變化而且也沾滿汗水的面孔上,漾浮著罕見的激動,他的雙頰肌肉往上扯緊,唇角在一下又一下的抽搐,兩邊太陽穴不停跳動,雙眼中光芒宛如熊熊的火──一種怨毒的、憎恨的火,一種愛戀的,祈求的火,一種不忘前情卻要加以毀滅的火,神色複雜,但卻表現著各樣意識的強烈。

  於是,潘照奇也發覺了屠森的異態,也發覺了賈仙仙的出現。

  呆了呆,潘照奇驚叫:「大嫂,大嫂,你怎麼在這時往外跑?大哥不是吩咐過叫你別出來麼?」

  賈仙仙十分平靜的道:「五弟,躲藏並不是唯一解決苦難的方法,更不是能以獲得平靜的途徑,何況你大哥與你們正在為了我要命?我怎能安心苟避於一隅?」

  潘照奇急忙喊著:「站住,大嫂,別再往這邊走,姓屠的歹毒得很,他會傷害你啊!」

  賈仙仙連看也不向屠森看一眼,她站住了,對著潘照奇道:「你大哥傷了?」

  潘照奇點點頭,咬牙道:「傷了,是姓屠的下的毒手。」

  賈仙仙痛苦的抖了抖,目光移動:「人呢?」

  潘照奇朝著那邊屋簷下的一堆人呶呶嘴:「在北屋下,正由老七他們施救中。」

  賈仙仙幽幽的道:「除了你大哥,還有誰掛了彩?」

  潘照奇恨恨的道:「二哥、三哥、四哥全躺下了!」

  賈仙仙朝四周看了看,七八十條黑表大漢固然木樁也似圍包著這裡,個個兵刃當胸,火把高舉,看上去似是頗有氣勢,然而,只要從他們那每一張僵硬的,怔忡的面孔上,從那每一雙驚悸的,愁苦的眼睛去探尋,便可體驗到在這種陣勢之中的實情是怎麼回子事了……

  她的視線在燕鐵衣身上略略停頓,便又繞了回來,這時,她才正面望向屠森,毫不畏縮的,直直的望向屠森。

  牙齒挫得「格崩」響,屠森的面孔扭曲著,迸出來的語聲尖冷如箭:「才幾個月不見,賤人,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了!」

  賈仙仙冷冷的道:「即使你化成了灰,我也能從灰燼中把你挑出來!」

  屠森狠厲的道:「敢對我這樣說話?你的膽量什麼時候大起來了?賤人,是仗倚著你那個姦夫來撐腰?你這爛汙婊子!」

  潘照奇暴喝道:「姓屠的,你嘴巴放乾淨點,你算他娘的什麼東西?也配在這裡對著我大嫂呼來叱去!」

  屠森極端不屑的道:「你大嫂?真是新鮮,問問賈仙仙,她被我騎了多少次,壓過多少夜?她身上的那一塊肉我沒摸過,那一處私隱我不清楚?爛汙貨,浪蹄子,煙視媚行的賤種,姓岑的當塊寶一樣抗了回來,搖身一變,居然成了你們的大嫂?其實岑二瘸子只算為我『刷鍋』,丟人現眼到了極處,也只有你們這些王八羔子恬不知恥,一口一個『大嫂』,叫得好像真的一般,呸!也不嫌嘴!」

  潘照奇幾乎氣炸了肺,他一張臉孔漲得赤紅,嗔目怪吼:「滿口放屁的匹夫,你他娘還有句人話沒有!我要把這一張臭嘴給你撕破,狗娘養的……」

  賈仙仙輕輕搖頭,神情平靜的道:「五弟,不必在口頭上和他爭執,向來,他總是不饒人,無論那一方面他總不饒人,在他的心目中,除了他自己,從沒有替第二者設想過……」

  屠森粗暴的道:「臭婊子,你也不想想,在你們這一堆裡,那個能算是個人?」

  潘照奇大吼:「你更不是個東西!」

  屠森冷冷的道:「姓潘的,你儘管嚷嚷吧!我只怕你也嚷不多久了!」

  潘照奇火辣的道:「試試看,姓屠的,老子看你瘸著一條腿尚能蹦得多高?娘的皮,自己業已死到臨頭,卻猶在那裡充你娘的那門子人王?」

  陰沉的,屠森道:「潘照奇,我用你四個兄弟的血肉換來這兩處傷,我就能再舍上點什麼要你的狗命!」

  潘照奇暴躁的喊叫:「瞎吹你娘的渾牛,屠森,看我怎麼用這根生鐵扁擔把你砸扁搗爛,不知死活的狂口匹夫!」

  賈仙仙輕按住潘照奇的手臂,幽幽的道:「五弟,小心他,千萬不要激動,他端會在對方分神的當兒伺機下毒手,他徹頭徹尾就是個不擇手段的豺狼,對任何人、任何事,他除了專為自己利益打算之外,就沒有一星半點道義觀念!」

  屠森邪惡的冷笑:「好,賤人,把我出賣得好,辱駡得好,真會栽誣人啊!那怕這個人曾經與你有過一段夫妻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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