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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燕鐵衣只在鐵扁擔那急勁又嚴密得幾近於無的間隙裡穿射翻騰,根本不還手,但潘照奇任是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沾不上他一根毫毛。

  透了口氣,任宇澄低促的問薛敬堂:「怎麼樣?六弟,傷得可重?」

  搖搖頭,薛敬堂道:「皮肉之傷……四哥,燕鐵衣的確名不虛傳!」

  任宇澄猶有餘悸的道:「剛才那一劍,好險,我以為你完了!」

  薛敬堂有些沮喪的道:「他是手下留情,要不,不完了怎的?」

  眼皮子跳動了幾次,任宇澄喃喃的道:「真不知他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是友是敵,也叫人搞不清楚。」

  薛敬堂有氣無力的道:「四哥,咱們真是井底的蛤蟆,只見著那麼一小塊天,一向以為自己能蹦能跳,上得了台盤,今晚上與姓燕的這一比劃,才知道委實差得太遠,看看人家那一身功夫吧!那像人練得出來的?」

  任宇澄也沙啞的道:「不用你說,一上手,我就有這個感覺……他怎麼能練到這種火候?簡直叫人不敢相信,他那兩把劍,不似劍,倒和兩溜閃電一樣,來去無蹤,千變萬化,快得就無以言狀了。」

  薛敬堂呐呐的道:「如果今晚上他是存心要幫姓屠的話,四哥,我們這『八虎將』,除了今生拆夥來生再重拜把之外,就沒有第二條路好走了!」

  任宇澄陰晦的道:「看樣子倒不至於如此糟法,他對姓屠的並不怎麼熱心。」

  目注著燕鐵衣飄移于潘照奇的鐵扁擔揮舞中,薛敬堂又籲歎口氣:「我們的大個子還煞有介事的在那裡賣力呢,四哥,瞧瞧吧!人家燕鐵衣那麼個輕鬆自在法,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大個子不是在與人較手,他是在被人當大狗熊耍尚猶不知,唉……」

  任宇澄皺著眉道:「六弟,我們該怎麼辦呢?」

  薛敬堂振作了一下,道:「怎麼辦?除了拿鴨子上架再挺下去,還能怎麼辦?總不成楞在這裡看光景,要幫大哥他們的忙也幫不上,姓燕的包管會截住,只有找他豁上玩玩了!」

  任宇澄無精打彩的道:「玩也未見能玩出個名堂來,人家是一心相讓,手下留情,這種打法最叫人不帶勁,好像欠了他什麼似的。」

  薛敬堂道:「可又不能站在這裡裝傻鳥呀!」

  他們兩兄弟尚在磨蹭著,那邊的潘照奇業已滿頭大汗,氣喘噓噓,直到現在,他才赫然查覺人家壓根就沒有還過手!

  燕鐵衣不但在對方的鐵扁擔中穿掠自如,有時更圍著潘照奇身子四周飛快打轉,弄得這彪形巨漢像頭蠢牛一樣跟著團團回轉,口鼻間噴出的熱氣連燕鐵衣都感覺得窒悶。

  「無爪虎」全世暉卻蹲在旁邊,目不轉睛的注意著燕鐵衣的動作,這位和氣生財似的仁兄,正打算窺准了燕鐵衣的弱點,找出一絲空隙好抽冷子來一手!

  當然,燕鐵衣看在眼裡,肚中雪亮,他也早就等著這頭「無爪虎」來一手了,他甚至已決定故意露個破綻好誘使對方鑽進來。

  鐵扁擔漫天揮舞中,潘照奇忍不住怪叫起來:「喂!喂!你們都在搞啥名堂?怎的全變成木頭啦?這可不是看戲的辰光呀!我這廂業已挺不住啦,快他娘上來幫一把哪!」

  突然,燕鐵衣身形一緩,笑道:「不急,潘兄,不急,我等著你緩口氣就是了……」

  就在他身形往下一慢的當兒,蹲在一邊的「無爪虎」全世暉猝然貼地竄進,一柄「雙耳戟」由下往上暴揮,直插燕鐵衣的小腹!

  微微一笑,燕鐵衣「太阿劍」斜起穿出,「鏘」的一聲,正好插在戟耳中,換句話說,全世暉的戟耳便也絞住了燕鐵衣的劍刃!

  大喝一聲,全世暉奮力扭腕,企圖將敵人長劍絞脫,同時藉勢騰身,雙腳飛踢燕鐵衣的頭臉!

  緊跟著,「巨虎」潘照奇也捨身急進,生鐵扁頭摟頭蓋臉對著燕鐵衣的面門便惡狠狠的劈了下來!

  於是

  變化便在突兀裡發生了,燕鐵衣身形猛弓,穿入戟耳中的「太阿劍」急帶斜扯,全世暉做夢也想不到燕鐵衣具有如此巨大的力氣,兵刃往上抬舉,雙腳也正好踢到,就那麼巧的便把自己一隻右腳套進了自己「雙耳戟」的耳格裡,他這裡一聲怪叫才往下跌,燕鐵去已暴閃向前,潘照奇的生鐵扁擔才揮到一半,眼前寒光驟閃,明明白白看到那柄「照日」劍指向了他的咽喉!

  燕鐵衣這前撲之勢,快不可言,剛好掩到身材高大的渚照奇右臂部位,而短劍出手,逼得潘照奇這位巨無霸不得不偏身旋躲,這一偏身,乖乖,他的鐵扁擔便對著橫跌地下的老兄弟「無爪虎」全世暉身上砸了下去!

  「哇呀呀……。」

  潘照奇已經收不住勢了,情急之下,他不由自主的出聲怪叫,同時駭得猛的閉上眼睛!

  快如電光石火,燕鐵衣的「太阿劍」猝然橫架,「當」聲震響中,火花四濺,沉重的生鐵扁擔,只在全世暉頭頂一寸之處,已被燕鐵衣架住,險極了!

  當扁擔擊劍的那一刹那,全世暉出於本能的反應,趕忙雙手抱頭,弓背下伏,一邊也本能的尖叫長號起來,如同宰豬也似!

  退後三步,燕鐵衣微笑道:「潘兄,下次掄你的生鐵扁擔,可得小心一點,看仔細了,別淨朝自己人腦袋或脊樑上招呼才是!」

  潘照奇全身冷汗淋漓,雙眼發直,栗栗抖個不停,歪咧著那張大嘴巴,一個勁的在喘著粗氣,他真是被嚇壞了!

  地下的全世暉,這時已被「瘋虎」薛敬堂拖了起來,這位「無爪虎」摸摸腦袋,又活動了一下四肢,證實自己沒有受傷,方才滿頭霧水的轉過身來,木楞楞的朝著燕鐵衣發呆,一張白淨臉孔,卻已泛成了紫醬色!

  「玄虎」任宇澄走了上來,感激莫名的壓著嗓門道:「大當家,我們兄弟一再承你手下留情,劍下超生,這分恩德,我們是報不完了,這場火拼,也實是並不下去,但大當家,你叫我們怎麼辦才好?」

  燕鐵衣低聲道:「你們只看不動,我也只看不動,正是兩全其美,不傷和氣,怎麼樣?」

  任宇澄苦笑道:「大當家,你與姓屠的關係只是欠了他的情,受到他的勒索而已,你當然樂得袖手一旁,但我們卻不能罔顧手足之情,兄弟之義,乾瞪著眼任由我們的幾位哥哥,在與仇人浴血苦戰啊。」

  這可也是實情,但燕鐵衣卻也有難處,他說過要替屠森承擔部分壓力,在屠森以一對三的時候,他可以「打馬虎眼」不伸手,但若「八虎將」其餘的幾虎一擁而上,他卻不能不幫著屠森擋一擋,否則,他就算失信了。眼前的場面,確是叫他腦筋傷透!

  任宇澄目注著屠森力拚他的三位拜兄,依然驃悍淩厲,進退騰掠如電,雖不能說一定占著上風,但顯然正採取主動,一把「巨蘆刀」威力萬鈞,對他的三位拜兄有著極大的壓制,他看得出,時間拖下去,對他的三位拜兄便越發不利,如果再不加助力,最後的結果,於他三位拜兄來說,是頗不樂觀的!

  但燕鐵衣又擋著路,休說他們的力量不足以與燕鐵衣抗拒,便是能,也委實拉不下臉來,對一個幾次三番手下留情的人而言,縱然那是敵人,亦萬不能豁上命同人家去拚啊。

  任宇澄苦惱又焦灼的道:「大當家,好歹,你也得給我們拿個主意才行,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姓屠的太厲害,眼看我的三位拜兄就圈不住他了!」

  挨挨蹭蹭的靠了過來,「巨虎」潘照奇表情十分窘迫的道:「大當家,我們四哥說得對,我們和你之間,這個仗再也打不下去了,沒法打了,可是,我們總不能不救我們的三位拜兄。」

  燕鐵衣皺著眉道:「我也不能失信于屠森,更不能以怨報德呀,不管怎麼說,他總救過我的命,你們各位也得替我設想一下!」

  潘照奇苦著臉道:「那,怎麼辦呢?」

  咬咬牙,任宇澄道:「大當家,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燕鐵衣道:「說說看!」

  任宇澄低促的道:「我們哥四個,好歹過去一個,大當家,你抬抬手,裝作疏忽的樣子,讓我們溜過去一個人,這樣的話,多少尚可扳回來一點劣勢!」

  燕鐵衣略一沉吟,有些猶豫的道:「萬一叫屠森看出毛病來,我就不好說話了。」

  任宇澄近乎哀求的道:「但是,大當家,你也不情願看著我三位拜兄喪命在屠森那魔王的刀下吧!再怎麼說,我們都算是一個地面上的同道,人不親,土也親,流水花樹,全是一個根同源啊……」

  燕鐵衣低沉的道:「現在你們方才想到這些?好吧!四位中那一位過去?」

  任宇澄忙道:「當然是我!」

  微微點頭,燕鐵衣小聲道:「好,你們一齊上!」

  任宇澄大喝一聲,「月牙鏟」斜掛燕鐵衣胸前,燕鐵衣倏進一步,「太阿劍」反掠上去,任宇澄大旋身,邊壓著嗓門向站在側旁發楞的三個兄弟狂叱:「上啊,看什麼光景?」

  「瘋虎」薛敬堂箭步暴撲,「大鍘鐮」閃耀中,他趕緊問了一句:「談妥啦?」

  任宇澄翻騰起來,「月牙鏟」迎截來劍,迅速的道:「我過去!」

  這時,「巨虎」潘照奇,「無爪虎」全世暉已一同圍上來,同樣兵刃揮舞飛旋中,燕鐵衣只以長劍「太阿」應對,而且,儘量使戰況在表面上激烈化,實則全是花樣,他骨子裡乃是采的守勢!

  幾次的迂回進退後,在四虎突然加強的一陣猛攻裡,燕鐵衣似是微微躲避了一下,於是,「玄虎」任宇澄便一閃而過,急撲正在以一對三的屠森!

  「巨蘆刀」「鏘」聲截開了任宇澄的來鏟,屠森飛快晃移中,不禁氣得大吼:「燕鐵衣,你搞的什麼名堂?怎麼又讓他們沖過來一個?」

  燕鐵衣有聲有色的在與其他三虎拚打著,聞言之下,故意裝成一副又惱又屈的音調,火辣辣的吆喝:「我是故意的不成?你沒見我在這廂,也和你一樣是在拚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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