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血俠情傳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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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有些棘手,這種情形,多少有點出乎敖楚戈預料之外,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敲起「退堂鼓」撒手不管,他不是這種人,尤其是他不能不對自己的承諾負責! 賈掌櫃也一付祈求的表情:「敖英雄,舍東主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英雄身上,務懇英雄于萬難中設法,使少東平安脫困,更折衷一個數目出來……」敖楚戈直率地道:「這不用你說,我也會盡力,我來此是幹什麼的?豈能一事無成,砸我自己的招牌?」連連作揖,賈掌櫃滿臉感激之色:「只要有英雄這幾句話,我們東家就放心了……」趙可詩巴巴地道:「敖英雄,英雄可有了什麼變通方法?」敖楚戈緩緩地道:「你先備妥紋銀三萬兩,一分不能少一顆心往下猛沉,趙可詩大失所望:「這……這……敖英雄,這豈不是仍然和綁匪勒索的數目一樣?我們大老遠請了你來,又付出——」敖楚戈有點火了,他冷冷地道:「我話尚未說完,趙老闆,若你認為我姓敖的不堪重托,好在我尚分文未收,彼此俱無瓜葛,我一拍屁股就走,你另請高明!」 慌忙站起攔阻,趙可詩惶悚地道:「英雄寬育,英雄包涵,英雄萬萬莫誤會……我斷斷沒有一點輕視之心,更不敢有絲毫懷疑之念,一時出言欠周,務望英雄恕罪……」賈掌櫃已趕緊離坐打恭:「敖英雄切勿誤會,舍東主偶而失言有口無心,英雄明人,英雄豁達,千祈諒育,就當舍東主是放屁好了……」趙可詩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幾記耳光:「我糊塗,我混帳,我真正是在放屁……」敖楚戈歎了口氣:「好了好了,趙老闆,你也犯不著這樣,我知道你心憂心煩,但總得沉住氣,別太倉惶焦灼,亂了章法,你既請了我來,就該對我有信心,而你們既已束手無策,我的法子再是不靈,也只有照我的法子做了,好在別的不敢說,對這一道,我比二位要是稍稍內行一點,至不濟,亦壞不到哪裡去……」趙可詩趕緊道:「還請英雄繼續明示——」點點頭,敖楚戈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你事先必須備妥三萬兩銀子,分文不能少,用車裝妥,屈時你親自押車前去。待與對方見面之後,我即出頭談判,如果對方買帳,願意自行削減贖金,自是最佳之途,否則,我三萬兩銀子如數交付,換回令少君,接下來,我便以武力再將贖金全部奪回!」趙可詩心驚膽顫地道:「敖英雄……這法子好固是好,但卻仍有一層隱憂,如果這樣做了,你將贖金全部奪回,那幹匪人豈不遷怒於我?異日再加迫害,像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生意人,伯就如同俎上之肉,予宰予割了……」賈掌櫃的也青面唇白地道:「可不是,敖英雄,這卻不能不預作顧慮,英雄你也不能一輩子永遠在此守護著我們礙……」蕭然的一笑,敖楚戈道:「二位的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 趙可詩不知怎的見到敖楚戈這一抹笑意,競不由全身一冷,機伶伶地打了個哆嗦,宛若一把冰雪沁進了心底! 賈掌櫃也惶惑地道:「敢聞其詳!」 敖楚戈道:「若是我一旦下手奪回贖金,二位,你們也不想想、我會任由他們留下半個活口嗎?」猛的又打了個冷顫,趙可詩駭然道:「全……全部斬絕?」敖楚戈頓首道:「自然,全部斬絕!」 賈掌櫃倒吸一口寒氣,呐呐地道:「天爺……真是太可怕了……」敖楚戈冷清地道:「人命本就不值什麼價錢,江湖上的人命更是如此,你們所知道的只是為了三萬兩銀子便鮮血橫濺,伏屍五步,你們卻不曉得有時為了三兩銀子,或是三錢銀子也一樣鬧出人命,這不值得大驚小怪,問題的癥結是——有什麼節骨眼下才會發生這類的慘事?」趙可詩澀澀地道:「敵英雄,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變通的法子了?」搖搖頭,敖楚戈道:「沒有,要想一勞永逸,水絕後患,只有斬草除根才是最佳的,也是唯一的方法,只有死人才是不會報復,不能報復的人!」 賈掌櫃顫抖著道:「光聽人說江湖兇險,卻不知道江湖之上,人命竟如草菅……」敖楚戈笑道:「所以,側身於江湖中的人,大多是玩命者,沒有這個膽量與認識,就不要在江湖上打滾,而既然側身江湖,就不能怕玩命了——譬如二位同我!」 趙可詩拉長聲音道:「最好那些人願意削減贖金,才是雙方的福氣……」放楚戈道:「不錯,這是最好的方法,不到迫不得已,我又何嘗願意大開殺戒?他們給我路走,我必給他們路走,反之,則只有大家朝絕處做了!」 頓了頓,他又道:「你還沒表示過,趙老闆,你打算要押低多少數目的贖金?說個底價,我也好斟酌!」 趙可詩搓著一雙肥手,遲疑地道:「敖英雄……你的意思呢?」敖楚戈道:「這是你的事,我只管去執行——當然,不要離譜太遠就行!」 趙可詩囁嚅地道:「減少……呃,一半……行不行?也就是說,給他們一萬五千兩?」敖楚戈考慮了片刻,道:「照說應該可以,如果對方買帳——這全是面子上的問題,他們刪減的數目就要我能交待方說得過去,但相對的我們在底價之外,也要多勻出二千兩銀子來作為投桃報李的奉送,如此才夠味道……」趙可詩忙道:「一句話,全憑敖英雄一句話,你看著怎麼合適,我們就怎麼做,到時候,悉由英雄全權處理就行,我是絕對遵從……」架起了二郎腿,敖楚戈道:「這樣就差不多了,還有一句話要說明在先——我押了三萬兩銀子走,為恐二位不放心,二位可以一起押車同往,在眼皮子底下盯著銀車,二位心意也比較落實些……」趙可詩不好意思,又有些遲疑地道:「我看……是不是一定有這個必要?當然,對英雄你,我們是再也信任不過,但若能早些與犬子相見,我自是希望一起前去,可是到了那個地方,萬一動了傢伙,我們又伯礙手礙腳……」對方的心理敖楚戈了若指掌——不陪著去,不放心這三萬兩銀子,陪著去,又怕到時候;雙方一旦動上手,刀槍無眼之下,誰也不敢說誰會碰上了什麼,因此;這意思也就不易表達得透澈了……敖楚戈直接了當地道:「二位,我們實話實說,也不必淨說些好聽的——你們一起去,好處是可以跟著銀車走,不必懸掛著一份心事,且可早些與根泉老弟見面,壞處是,如若一個談判不成,雙方在當場火拼起來,在那種混亂情形之下,我並沒有太大把握保證二位不受波及;如何選擇,請二位自己酌量著辦吧……」趙可詩大大為難地在那兒下不了決定,賈掌櫃苦思了半天,忽然雙手一拍,興奮地道::有了,東翁,有了!」 趙可詩急切地道:「快說,你可想到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笑笑,敖楚戈道:「看掌櫃的如此振奮,顯然妙計已成——倒是要聽聽,是怎麼個『有了』法?」賈掌櫃乾咳幾聲,道:「舍東主與我們不妨冒險跟隨英雄一同押解銀車前往,屆時如果一切順利,自是上上大吉,反之英雄以三萬兩紋銀交付對方,換回少東,我們盡速離去,再由英雄跟蹤匪人奪回贖金,如此一來,我們人也走了,又不須冒著兵刃傷身之危,更可早些將少東接回來,豈不三全其美?區區鄙見,未知英雄以為然否?」敖楚戈尚未答話,趙可詩已一疊聲贊起好來:「好,好,先生此計不但周全細密,更且般般顧到,好,好,可真是太好了聳聳肩,敖楚戈道:「我無所謂,既是趙老闆業已認可,我當然更沒有異議,就這麼決定,三天后一大早,我們便一起出發,這三天裡,二位得分點神,先把三萬兩現銀籌足裝車,別誤了時辰!」 趙可詩問道:「敖英雄,要帶多少人,帶些什麼人去?尚請示下以便遵辦。」 敖楚戈道:「除了每輛車馭車的夫子之外,就只二位與我,多了一個也不能帶,以免閒人過多,引起以對方疑竇,招至不必要的誤會!」點點頭,趙可詩又道:「是,我明天就開始籌辦……」賈掌櫃忽然笑呵呵地道:「敖英雄果真藝高人膽大,單身一人,就敢赴敵陣,闖虎穴,沒有超凡之勇,豈能為此般艱險之事?古謂『萬人敵』,我今天算是親自開了眼界……」老傢伙說得好聽,弦外之音卻自然顯示著他的隱憂,等於在問,你一個人肩負這大重擔,可是真個承受得下來?敖楚戈平淡地道:「我那裡稱得上『萬人敵』的美譽?主要得看對手是些什麼材料,若是硬紮的,—對一也未必能取勝,如果是些半瓶醋,三十二十亦不在乎,最好全是一些個窩囊廢,則一旦對仗,我就真能橫掃如秋風卷葉,堪堪掛個『萬人敵』的邊了……」賈掌櫃忙道:「好說好說,敖英雄是太客氣了……」敖楚戈一笑道:「不是客氣,全是實話,掌櫃的。」 這時,趙可詩滿面堆笑地插進嘴來道:「敖英雄,這一路來風塵僕僕,晝夜兼途,想必也勞累了,先時我已吩咐下頭準備了一些薄酒粗肴,聊作點心,英雄的住處也早已收拾出來,地方局促,招待不周,還望英雄暫且委屈數日……」敖楚戈道:「這已是天堂般的享受啦,其實一個草莽,乃江湖過客,成年浪蕩四海,與山林為伍,荒原作伴,背上背的—尊窮神,兩肩荷著一口,除了這身臭皮囊,啥也沒有,如今吃住俱全,加上有銀子好賺,我是太滿足,太滿足了……」下額的肥肉拌抖抖,趙可詩很自然地又連想到在那三萬兩銀子,不禁暗自慶倖。幸虧他已說定親自押解跟隨,否則,像這麼一號「浪蕩四海」與「山林為伍「『荒原作伴」,而「背背窮神」「肩荷一口」的光棍兒,他可真不敢擔保那票巨額現銀是不是一去之下尚有再轉回來的希望?只有一樣,這位「趙錢鎖兒」沒有想到,如果敖楚戈真要壞心的話,便是他同他那傷風都能吹跑的賈先生跟了去,又能發生什麼鳥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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