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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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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這片有著兩扇門面,連著樓房閣樓的「鴻利糧行」,敖楚戈只露了個姓,即被糧行中的掌櫃們像捧祖宗牌位一樣必恭必敬,誠惶誠恐地迎了進去,後頭的花廳裡,店東趙可詩,早已愁容滿面地等候著了。 敖楚戈被讓在首位坐下,在僕潼獻過香茗之後,整座花廳裡,就只剩下三個人,敖楚戈,趙可詩,以及那位花白頭髮,清瘤瘦長的掌櫃先生。 喝了口茶,敖楚戈舒適地籲了口氣,伸長兩條腿,悠閒地道:「趙老闆,你與『小無影』孫道朋是怎麼認識的?」胖敦敦、圓滾滾,滿面油光的趙可詩苦著一張臉道:「回教英雄的話。我只是個將本求利的生意人,又怎會認識孫道朋孫爺那樣的江湖好漢?緣是出廠這樁不幸,街坊一位位騾馬行的東主魏黑子同我是老交往,魏黑子常在外面跑,曉得英雄你的大名。由他獻議去請你出來幫場軋平這檔子事,我自然求之不得,難的是不知道往哪裡去請英雄你的大駕?魏黑子又幫我去找他素識的—位江湖朋友—一就是孫爺,他曉得孫爺跟英雄你有來往,好不容易尋著孫爺,天幸孫爺—口答允賜助,這才幾經周折,請到了英雄來此……」敖楚戈笑了笑,道:「繞的彎不少,也真難為你了!」 找拭大腦門上的汗水,趙可詩道:「只要能請到英雄你的大駕,就算再麻煩些,我也心甘情願,英雄一來,事情就大有指望了,我這顆心也就定啦……」敖楚戈道:「我既然來了,當然就會盡力而為,但你也別期望太高,能成不能成,還真沒個誰呢……」那位掌櫃先生乾咳一聲,滿面堆笑道:「英雄也太謙了,呵呵,真正太真謙了,我們都知道英雄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江湖道上的一隻鼎,舉凡在外頭混過幾天世面,誰個不知『毒尊』的聲名?哪個不曉『一笑見煞』的威望?就怕英雄你不肯出頭,只要一旦允於賜助,則所向披靡,水到渠成乃是毫無疑問之事,唯—令我們東主汗顏的,就是孝敬太過菲薄了,近些年來生意不甚景所氣,同行競爭又烈,舍東主一向樂善好施,慷慨輸財,便越發不夠張羅,今天這個小小局面能維持,也是在苦苦支撐之中……」連連點頭,趙可詩可憐兮兮地道:「我們掌櫃的賈先生說得一點不錯,敖英雄,如今日子難過,表面上看我這片糧行似是氣派不惡,其實全是付空架子,我們的苦處又有誰知道啊! 可恨那幹殺千刀沒良心的匪人,居然擄劫了我的獨生兒子不算,—開口就要勒索我紋銀三萬兩,這可是三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敖英雄,我哪裡拿得出這麼多?就把生意房地祖產—股腦變賣了吧,怕也沒得這個數目……天……」賈掌櫃趕緊幫腔道:「舍東主的苦況我很清楚,可是—點不假……」搖搖手,敖楚戈笑眯眯地道:「二位元找錯對象了,我又不是綁劫令少君的匪人,對我述說這些困難,實際上沒啥個用處。」 趙可詩道:「是,是,我們並非在英雄你面前哭窮,只是把我們現在的難處向英雄作一番解釋;所以……所以我們奉上的用度太少,尚盼英雄包涵則個……」「弱水三幹;我也是取一瓢飲,二位放心,就是我們說定的那個數目,多了,我一文不要,少了一文也不行。」 趙可詩惶恐地道:「英雄放心,英雄寬懷,二千五百兩銀於,包管一文也不會短缺,眼前我們就先付一半,事成之後,再付一半……」敖楚戈道:「不必。我的習慣,事成之後一次領取,事若不成分文不收。該我拿的不能少,我不該拿的也不會向二位伸手!」 大拇指一比,賈掌櫃奉承著道:「真是英雄風範,豪士胸襟,令人敬佩由心—一」趙可詩也正中下懷地巴結道:「效英雄這樣體諒我們,信任我們,真是叫我們感激——」又淺吸了一口茶,敖楚戈笑道:「二位不必客氣,二位當然會有著些顧慮,譬喻我拿了銀子一走了之等類,但我對二位卻無此顧慮,該我拿錢的時候,我不怕你們不給,所以,乾脆我大方點,二位也落個心裡塌實,對不對?」趙可詩胖臉一熱,尷尬地道:「這……這個……英雄言重了,言重了……」賈掌櫃也怪窘迫地道:「英雄明鑒,我們對英雄是絕對信服,全心依賴,怎會有這種大不敬念頭?」敖楚戈道:「罷了,這些話不用再提;你們可知道是何方神聖,擄劫了趙老闆的少爺?孫道朋找我說這件事的時候也未指明……」趙可詩全身肥肉哆嗦著站了起來,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封信,湊前幾步,恭恭敬敬,奉在敖楚戈面前。 信封是那種粗糙的灰麻紙裁就,土紅的框框裡寫著幾個東倒西歪的字體:「趙錢鎖兒啟」;信封左下角未落款,看這信封與上面的幾個字,便可以想像到那寫信的人是個什等樣的粗胚子! 「呼」,吹開了信封封口,敖楚戈以兩指拈出信箋來,這張信箋也是時下最便宜的一種,大多是下九流階層者用的;敖楚戈飛快一『掃,即已看完信箋上的留字,那是和信封上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墨寶」:「字渝趙錢鎖兒可詩:汝子趙根泉已於日前經吾等請至敝處,現一日三餐,魚肉俱全,身著續羅,夜臥高鋪,一切皆無須為慮;唯見字後即備現銀三萬兩『莊票不收』,於函到第十五日酉時來『瓦窯山』下之土地廟點交領人,不准逾期,不准報官,否則撕票毀屍,勿謂吾等言之不預也!」 信末也沒有落款,只粗粗畫著一朵似雲似霧的玩意,叫人真個莫明其土地堂! 這時,趙可詩又雙手捧起一條下墜「福」字浮雕白玉牌的金項鍊,聲音沙啞地道:「敖英雄,信裡還附來了這條系著白玉牌的鏈,這條鏈子,是我兒根泉在三歲的時候,他娘特地定制來掛在他脖子上作為鎮邪避祟用的,鏈子在信裡。證實根泉被擄之事是不假的了……」賈掌櫃跟著又補充道:「這條吊著玉牌的金鏈子,我們少東從小到大,掛在脖子上,從來也未曾取下過,可說是貼肉的東西,現在……」點點頭,敖楚戈打斷了對方的話:「距信到之日,今天是第幾天了?」趙可詩像是天天都在算著日子,毫不猶豫地說道:「第十二天了,敖英雄,業已是第十二天了……」敖楚戈平靜地道:「那『瓦窯山』在哪裡?從這兒去要多久的功夫才能到達?」賈掌櫃接口道:「很近,敖英雄,『瓦窯山』距此地只有五十裡不到的路程,從本城北門出去,有條官道經過那座山下,那山下也只有一座殘破了的小土地廟,十分易找……」沉吟著,敖楚戈皺眉道:「這類的事,最傷腦筋的就是不知道下手的主兒屬於什麼碼頭堂口的,總殷的組合最好辦,伯就怕打流駐軍的一類;因為無論何幫何派,哪山哪寨,總有個可尋的地方,若是走馬式臨時聚夥的黑道人幹的,根本就沒個處所,又到哪裡去找他們談斤兩?」一揚手上的信,他又搖頭道:「何況這些人連個名姓也沒有留下,連他們是些什麼字型大小的人物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上門去『攀道」究底』?」賈掌櫃急忙道:「敖英雄,那信尾不是畫著一樣事物麼?」目光瞄了瞄。敖楚戈道:「不知道畫的啥玩意,在我的記憶裡,並不記得這樣的標誌,代表什麼組合或個人,我甚至不知畫的是什麼東西?」 賈掌櫃憂心衝衝地道:「好像……呃,是一朵雲彩?」敖楚戈眯著眼端詳:「有點相似,不過,說畫的是二團霧氣也差不多……」賈掌櫃爭著說:「敖英雄,我已前前後後,仔仔細細,辯認過十好幾遍了,那東西不錯是有點像團霧氣,但我敢打睹,更近似一朵雲彩!」 敖楚戈笑道:「好吧,就算畫的是一朵雲彩,據我所知,江湖上的各門各派,各幫各會裡,並沒有以一朵雲彩來做為標記的組合或個人!」 趙可詩立時聲音都發了抖:「如此說來……敖英雄,我那四代單傳的唯一子嗣……是沒有指望的了?」.賈掌櫃馬上代為訂正:「舍東主的意思是說,敖英雄若在事前找不著綁匪的地場預做談判,恐怕贖金的減少就沒有指望了……」又在不停抹汗,趙可詩慌亂地道:「是,是,我正是這個意思,贖金太多,實難負擔,可是兒子又是至親骨血,四代單傳……我……我該怎麼辦才好?」敖楚戈低沉地道:「不必太過沮喪,你們請我來此,一則是確保令君的生命安全,二則亦是為了能夠將贖金儘量壓低,我既來了,總要竭力設法達到你們的心願,這在你們來說,因是切身的重大問題,在我而言,也顏面攸關,對個人的聲譽是項考驗,所以你們放心,我定然會專一往赴的……」趙可詩揣揣地道:「多謝敖英雄不避危難而來重憐相幫。 不知道敖英雄是否尚有其他的法子?」 敖楚戈道:「現在找不著對方的來處,不曉得人家的出身,連他們任何有關的什麼都還不知道,在這種情形下,根本就沒個主兒,想要談斤兩也沒有物件,如果我分出時間去查訪,可能會有個結果,但人家所訂的期限又迫在眉睫,業已不允許再這麼做了,萬一誤了期限,可不是說笑之事;大凡幹這種買賣的人,多是窮兇惡極,心黑手辣之輩,他們往往說得出,做得到,設若時限一過,被他們撕了票,那就任什麼也來不及了!」 趙可詩連聲道:「是,是,敖英雄說得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誤了綁匪定下的期限,我便拼著傾家蕩產,也不能不救我的兒子……」話是說得不錯,但趙可詩若是依照人家的脅迫,一個子兒不能少的拿出三萬兩銀子來,他辛辛苦苦,卑顏如膝地將敖楚戈請來又是幹什麼的?敖楚戈可就大大沒有面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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