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血俠情傳 | 上頁 下頁
一三


  狂叱著,童宗義單掌飛揮,用力拔刀——但他的刀卻像生了根一樣牢牢卡在敖楚戈的雙劍之中!

  身形下動,敖楚戈待到敵人掌勢來近,方始笑出了聲,左手的鋼棒閃電也似一搗而出!

  鋼棒比人的手臂要長,而且去勢更快,當童宗義的掌力尚未沾實的一刹那前,他整個人已「吭」的一聲,硬被敖楚戈的鋼棒打翻出去!「哇」的吐了一大口鮮血,童宗義掙扎著爬幾步,又「哇」的吐了一口血,猛然僕倒。

  敖楚戈笑吟吟地道:「這一棒,我打得極有分寸,僅是打成你內傷,卻不想打死你。否則,我可以一傢伙將你五臟六腑全搗成一團血漿!你安心運氣調息,可保不死,如果硬是妄動使力,那就是壽星公吃砒霜,嫌命長了!」

  艱辛地半撐起身子,童宗義血污滿臉,氣息微弱:「我……我決不領……情……」敖楚戈道:「不須,不須。」

  噎了一口氣,童宗義吃力地道:「我……先告訴你……姓敖的……我只要……不死……你今生……今世……便永無寧日……我會……想……盡方法……找到你……報仇……雪恨聳聳肩,敖楚戈道:「那是你的事。我不殺你,就不在乎你會來找我報仇。不過,我下一次遇著你,我這棒子打下去就不一定知道輕重了。」

  臉色灰青,童宗義咬牙強撐:「今日……不死……必來……索命。」

  半轉過身,敖楚戈一笑道:「那隨你意,你閣下多保重啦,我們就此別過。將來青山綠水,且待遇上了再說。」

  童宗義嗆咳著叫:「我忘……不了……你……我知……全是你……的……的事……」笑笑,敖楚戈揮揮手,正待移步,來路上,卻突然塵頭大起,一陣蹄聲急劇如擂鼓般迅速移近。

  抬眼向來路塵起處看了看,敖楚戈自言自語地道:「娘的,這又是什麼英雄好漢?」他走過去,站在李映霞身旁,意思是等待來騎奔過之後,再攙扶李映霞上馬前往就醫。

  就像兩團旋風一樣卷了過來,呢,是兩匹高大神駿的棗紅馬,馬上騎士,一個是身著紫衫的長臉黑髯老者,另一個穿著灰衫,是位劍眉星目形態俊逸的書生,兩人兩騎,一看即知俱為武林同源。

  他們也像老遠便注意到這邊的情景了,不待來近,業已放緩了坐騎的奔速,四隻眼睛,炯然掃視,兩人的而容上並沒有顯露著太多的驚異之色,好像他們也經多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一樣;雙騎緩行于路側通過,兩入望了卓立不動的敖楚戈一眼,毫無任何反應,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但是,就當他們快要通過這修羅屠場的一瞬前,那年輕書生的目光卻無意間落到了在地下半撐著身的童宗義臉上,那人初是一怔,隨即側首駐馬凝視,突然間,他又是驚異又是激動的失聲大叫起來:「大師兄,快看——這不是童宗義童老大麼?」前行的黑髯老者聞聲之下,立即猛帶韁繩,他的坐騎輕嘶半聲,一個人立轉了回來;敖楚戈卓立不動,臉上也沒有絲毫表情。

  於是,黑髯老者緩緩拋鍺。緩緩落地,他先向形色狼狽又血污遺體的童宗義看了看,然後,開始上下打量著敖楚戈。

  年輕書生已過去將童宗義扶坐起來,一面匆匆為童宗義檢視傷處,一邊驚叫道:「大師兄,童老大傷得不輕哩!」黑髯老者沒有回答,一雙炯炯有神的利眼卻註定了敖楚戈,好一會,他才以一種深沉的語聲道:「童兄之傷,可是閣下所為?」敖楚戈侵吞吞地道:「不錯。」

  黑髯老者冷峻地道:「為什麼?」

  敖楚戈聳聳肩道:「問他自己吧!」

  臉色微變,黑髯老者道:「你好放肆!」

  敖楚戈夷然不屈地道:「我這樣若為『放肆』,那你就算是髯張了。」

  黑髯老者怒道:「狂夫,你以為我收拾不得你麼?」敖楚戈微微欠身道:「歡迎指教。」

  猛一進步,黑髯老者的右手倏探腰問,寒芒閃處,一對尺長、姆指粗的銀色尖銳鐵筆已然亮了出來。

  打眼一看,敖楚戈自己心中有數,他吃吃笑道:「河北『銀筆門』的朋友,真是久仰了。」

  黑髯者者咆哮道:「是又如何!」

  敖楚戈冷然道:「如何?豆腐青菜,上不了大桌面。」

  黑髯老者勃然大怒,連墊三步,雙筆分揚,就在他準備動手的二刹那,後面已傳來童宗義那虛弱乏力的叫聲:「住手……管兄住手。」

  身形暴旋又退了回去,姓管的那位黑髯老者大聲地叫道:「童兄且請歇息,容我管碩來替你報仇雪恨!」

  童宗義提著氣叫:「等一等……管兄,等一等……」管碩俸俸收手,來到童宗義的身邊,他憤恨地道:「童兄,幸虧我與師弟恰巧路經此地,遇見了你,否則,那狂徒將你傷到此步田地,豈非明擺著是要你受盡痛苦而死?」敖楚戈淡淡地道:「我這入做事,一向爽快,從不拖泥帶水,若我要姓童的死,何須讓他『受盡痛苦』?生與死的界線極其短促。其中過程莫非一刀而已。」

  管碩吼道:「你不要狂,你做的這種好事,我即將叫你也自食其果。」

  敖楚戈不以為意地道:「管老大爺,你在道上的風頭不大,然而口氣倒是不校」面頰的肌肉往上緊抽,管碩咬牙道:「你這倡狂跋扈,目中無人的小輩,「銀筆門」自來禮賢下士;謙恭克己,但今天,我說不得也要給你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一挺胸,敖楚戈指點著遍地屍體道:「這些,都是曾經想給我「教訓」的,但管老太爺,你睜大眼瞧瞧,他們還有哪一個仍能剩下口氣?全都死透死絕啦!如果閣下有興與這幹死鬼為伍,我可以保證不令閣下失望就是。」

  扶著童宗義的年輕書生遂雙目如焰,揚聲厲叫:「好一個雙手血腥,殺人如麻的兇惡狂夫,童老大的傷,這滿地狼藉的屍體,全是一筆筆的血債,我們今天必要找你索齲」敖楚戈一笑道:「真是怪事,我與二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二位卻好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老找著我想拼死拼活的,硬往這汪子混水裡插足。我實在搞不明白,是二位骨頭癢了要鬆動鬆動,還是看我這塊肉好吃,硬想上來咬一口過過癮?」年輕書生暴烈地道:「童老大對我們「銀筆門」有數次仗義相助之恩,替我們化解了不少與江湖同道間所結的交葛,就憑了這些,我們師兄弟就得為童老大出力效命。」

  口裡「噴」了幾聲,敖楚戈道:「童宗義,這二位對你還真夠意思,雖然招子不亮,略嫌魯莽了點,但感恩圖報的一番心意卻不可抹煞,他們對你這麼好,你就救他倆一次,別讓他倆朝我刀口子上撞了。」

  咬著牙,噓了噓氣,童宗義吃力地道:「二位……千萬別衝動……二位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我實在不忍二位為了我有所失閃……二位……讓他去吧……」管碩強硬地道:「不行!童兄,我師兄弟怎能眼看著你受人傷害至此,而袖手不管?任這廝是三頭六臂,我師兄弟好歹也要替你出這口氣。」

  搖著頭,童宗義嗆咳著道:「不……且慢……二位請聽我說……」這言尚未已,扶著他的那位年輕書生,將他的坐姿一正,突然間躍身而起,淩空一個跟鬥翻出,抖手間,雙筆如電,銀芒閃閃,暴射敖楚戈。

  站著不動,敖楚戈的鋼棒微顫之下,一點而出,時間、部位,拿捏得如此之准,只這一棒揮點,已將那年輕書生「呼」地逼退六尺。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年輕的書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上這一招,滿以為即使不能奏功,至少,也可以收到震敵之效。哪知才一行動,就教對方給碰了回來,刹那間,一張俊臉脹得通紅,幾乎硬是下不了臺。

  笑笑,敖楚戈道:「小夥子,你呢,人還生得蠻秀氣,但並不是人生秀氣,武功也就定是上乘的了,多學著點,別再出醜賣乖。繡花枕頭如不扯破,總還可以包著那堆爛草,如果,非要戳上個洞不可,就未免透著敗絮其中的不堪瞧了。」

  年輕書生狂吼一聲,身形急進,雙筆點飛穿刺,來勢更為淩厲。

  敖楚戈仍然原地不動,鋼棒挑截揮舞,來去如電,因為棒身的閃動太快,看上去那麼堅硬的棒子,便似乎呈現著波紋樣的顫抖了。

  年輕書生騰躍攻撲,銀筆指戳,帶起點點寒星冷流,但是,卻就是攻不破人家那看似隨意揮灑施展的鋼棒子——敖楚戈不像是在對陣,懲般的優遊自得,倒似自個兒在練功了。

  明眼人二看即知,雙方的本事,差得太遠了。

  尖叱著,年輕書生雙筆暴灑星點如雨,在眩目流燦的芒點交織中,他驀然全身猛拳,彈伸淬泄而下。

  「銀筆門」的不傳絕技:「群星落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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