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血俠情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


  敖楚戈居然不擋不閃,他的鋼棒反而立時撤舉斜揚——就好像在掏誠歡迎對方這招「群星落殞」撞入自家門戶中一般。

  管碩手撫長髯,面現得意之色,微微冷笑。

  童宗義卻形色大變,呻吟般呼叫:「不好……」變化是那麼快,敖楚戈的鋼棒甫才斜揚,不知什麼時候,他用了什麼手法,鋼棒仍然是那樣的形勢,在原來的部位,但他的右手中,已多了一對合拼的利劍——這對合拼的利劍出現得太突兀,以致令人覺得仿佛是由他手掌中冒出來似的了。

  現在,年輕書生已撲至敖楚戈頭頂。

  敖楚戈頭也不抬,雙目平視,「無雙劍」微微分叉,狂風般暴旋,一陣呼嘯的風與光回繞,在冰寒晶瑩的冷電成旋渦中,劍刃入鞘,年輕書生卻尖叫著,歪歪斜斜的滾撲地下。

  在年輕書生滾撲下來的瞬息,管碩狂叫著沖上,雙掌翻飛,照面之間便是九招十三式。

  敖楚戈單膝點地,左手鋼棒一旋而上,兩端棒頭急旋,形成一團黑光隱隱的卷風,他在對方往側裡閃讓之際,右手暴出暴收,冷芒淬射又斂,只聽管碩駭叫有如裂帛,沒命的朝後躍退。

  此刻;方才看見有一縷絲絮碎織,輕輕的空中飄落。

  管碩整個人僵立在那裡,臉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他的雙目圓睜,嘴巴半張,兩頰的肌肉完全往上吊擠著,顯得腮都開了……在這位管先生的左腰側,衣袍上被割開了一道裂口,寬只一指,長僅寸許,但這道裂口非但豁開了他的衣袍、中衣,更直到小衣,但是,就是沒有傷著他的肉皮一點點。

  直到現在,管碩還心悸神搖於方才那一刹那間腰際的冰寒之感。

  敖楚戈竟沒有傷害他!

  而敖楚戈也沒有傷害那位年輕書生,那個年輕書生正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盯著敖楚戈在發楞……。

  那年輕書生的身上,任什麼損傷也沒有——除了兩邊耳際的鬢角被修整得上升半寸,而且;又是那麼的平整光滑。

  敖楚戈一笑道:「怎麼樣?我這兩把並對劍的鋒口,打磨得還算夠快吧?」管碩全身抖了抖,面上五官連連扯動了幾次。

  年輕書生卻用力地吞咽下一口唾沫,他覺得自己的喉嚨,竟是如此般出奇的乾燥、火辣。

  童宗義的神色越發黯淡蒼灰了,他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罷了……罷了……」方才那一戰,其實管碩的功夫,是要比他那位師弟高明得多,但敖楚戈與年輕書生交手,乃是抱著三分輕視,一分逗弄的性質,以便令對方知難而退,並未認真施為;可是管碩上來,他卻不能不以硬本事露一手,以收撼敵之效,所以,前後的分別才會有繁簡之分,如今,他算是收到他預期的效果了。

  管碩楞了半晌之後,十分沮喪地道:「小師弟,你沒事吧?」年輕書生汕汕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沒事,我,我很好……」搖搖頭,管碩歎了口氣:「我們輸了……」年輕書生紅著臉道:「難怪方才童老大不要我們動手!」管碩正對著敖楚戈,非常窘迫地道:「呢,朋友,你可到底是誰?」敖楚戈笑道:「問你們的『童老大』吧!」

  年輕書生急忙向著童宗義探詢:「他是誰啊?童老大。」

  痙攣了一下,童宗義的聲音出自齒縫:「敖楚戈」。

  沒有聽清楚,年輕書生湊近了又問:「童老大,他是敖什麼?」童宗義層弱地道:「毒尊。」

  這兩個字可叫年輕書生聽明白了,他先是一呆,緊接著機伶伶地打了個冷戰,呐呐地道:「毒尊!毒尊敖楚戈!一笑見煞!

  ……礙……我的老天……」

  管碩沒有吭聲,卻自感到後頸窩的肉皮扯緊,背脊一陣一陣的泛涼。

  年輕書生轉過身來,猶豫了一下,終於朝著敖楚戈拱拱手:「敖朋友,不論我們日後是友是仇,也不算這段過節了是不了,但大師兄與我,卻要感謝你方才的不殺之恩,我們心裡有數,你是故意放我們一馬。」

  敖楚戈笑眯眯地道:「昭!這幾句話倒透著幾分人味,足見老弟你尚未真個迷糊了。者弟,你尊姓大名呀?」年輕書生尷尬地道:「在下林捷,『銀筆門』第二代弟子。」

  點點頭,敖楚戈道:「很好。以後只要你一直保持這麼點人味,就不會吃大虧!」

  林捷聽在耳中有些木好消受,他嘴唇蠕動了一下,卻又忍住沒有開口。

  敖楚戈又向管碩道:「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和童宗義動手麼?等我走了以後,你可以直接問他。當然,是非曲直,我們仍是難免於各執一詞的。江湖上,有些事情雙方的意見談不攏了,便往』往刀口子下見真章,其實,他也無奈,我也無奈。」

  說著,他的目光瞟了瞟在那邊一直忍痛未曾出聲的李映霞,大概是傷處很難受,李映霞一張俏臉已泛了青,而且,香汗涔涔。

  管碩期期艾艾地開了口:「敖朋友……呢,不論你有什麼理由,下手似乎狠了點……」敖楚戈淡淡地道:「人,到了要舞刀弄槍拼命的時候,便只好把心橫起來看,你不宰人家,人家可就要宰你,雙方紅著眼上陣,不狠點,行麼?」管碩咧咧嘴,一付哭笑不得的表情。

  將鋼棒子斜插回背後,敖楚戈望望天色,笑道:「告辭了,各位不會再留難了吧?」管碩退開一邊,呐呐地道:「後會……有期。」

  看了管碩一眼,敖楚戈豁然大笑:「好,好,但願後會之日,大家是聚在桌上喝老酒。否則,刀槍無眼,碰著啦,傷著啦哪塊,可就要大大煞風景了,哈哈……」笑聲中,他過去再攙扶著李映霞上馬,兩人兩騎,緩慢而穩定的離去,頭也沒回一下。

  敖楚戈本身對醫術一道鑽研甚深,且頗具心得,他有他一套獨特的治療方法,但李映霞的傷,他卻並不親手診治,而是另請大夫代勞,由他斟酌抓藥。李映霞曾經問過他為什麼如此?敖楚戈的答覆很簡單——療傷必有肌膚之接,他要避嫌——李映霞罵他是偽君子,因為,敖楚戈要她的身體,卻又這般「惺惺作態」。敖楚戈十分嚴肅地表明瞭他的態度,他要李映霞的身體,乃是互惠條件,在他未能救出李映霞的父親之前,他決不稍沾李映霞的分毫。

  李映霞口裡不說,心中卻對這位「一笑見煞」有了更深一層的了悟,一個男子漢之所以為男子漢,便全在「信」與「義」上見分曉了。

  耽擱了些日子,但李映霞的傷痊癒的很快,沒有多久就收了口,這證明敖楚戈不但會殺人,亦會救人,同時,與他殺人一樣也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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