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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用力推開固盈盈,岑鶴冷森的道:「娘的,我今天第一個就要拿你試手!」淩重圓瞪雙眼,嘶嘶吸氣:「姓岑的,我要不給你身上開幾條口血子,我就不叫人!」仇忍迅速往中間一站,生硬的道:「岑鶴,無論怎麼說,你是執迷不悟了?」重重一哼,岑鶴道:「人各有志,豈能相強!」那邊的房門裡,屈無忌閃身而出,木然開口:「仇老弟,我看,恐怕只有如這位岑兄心願了!」岑鶴微微一驚,冷笑道:「好呀,來的人可還真不少,仇忍,你其餘的幫手呢?何妨大方一點,全叫出來亮亮相?不管你們有多少人,看我岑鶴含不含糊?」「呸」的吐了一口口沫,淩重尖厲的道:「甭在那裡充你的英雄好漢了,要生剮你還用得著多少人?一個對你一個,不叫你喊天就算你岑字套正了頭!」屈無忌惋惜的道:「岑鶴,本來,我們是真不想傷害你的,我們並沒有奢求,只希望你能分清是非,站穩立場,不要遭到惡人的利用也就是了,但你卻鬼迷心竅,良智全失,非要和我們為敵不可,我們仁盡義至,再要讓步亦無從讓起了!」

  岑鶴傲然道:「這些話並感動不了我,而且,便讓你們三人齊上,以眾淩寡,也不見得能以傷我,你們還多替自己操心吧!」淩重跺足道:「聽聽,像這種不識好歹,不辨香臭的狗雜種,還和他幹耗什麼唇舌,老子寧肯去對一頭豬玀說話,也不屑與他費上了丁點兒唾沫星子!」退後一步,岑鶴伸手入懷,長衫的前襟掀動之下,他的右手上已緊握著一對並齊的鬥大環刃——寸許寬的環面藍光隱沒,刀沿鋒利無比,流爍生寒,除了握把處顯以凹柄之外,整只環圈便有如一枚圓形的刀輪,無處不可傷人!不錯,飛刃奔月!

  冷冷的注視著岑鶴手中的兵刃,仇忍鎮定的道:「你不考慮麼?」岑鶴倔強的道:「該說的你也說完,我也說完,沒什麼值得考慮的了」仇忍低沉的道:「那麼,你妻子的意願你也不再斟酌?」岑鶴火暴的道:「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犯不著你來過問;姓仇的,你作要在此故意出言挑撥!」仇忍平淡的道:「我不須要挑撥你們,我只是給你一個最後回頭的機會!」輕蔑的一撇嘴,岑鶴道:「你已給我機會,而我也拒絕過了,現在還等什麼?」後面,淩重的「決背刀」「錚」聲出鞘,他陰狠的道:「小子,話已說到頭了,下面的由我來接上,人家等不及,老子更等不及!」咬咬唇,仇忍慍鬱地道:「岑鶴,我再向你表明一次——我們所以一再容忍,要你退出這場是非之爭,主要看在令妻份上,我們不願意你受到傷害,也不願和我們結下仇怨,僅此而已,卻絕不是畏懼你或者顧忌你,這一點希望你要明白。為了你們伉儷的未來幸福,為了他日更美好的遠景,你何苦非要堅持做這毫無意義的行為不可,你將沒有任何收穫與裨益,但你付出的代價卻是慘痛的!」

  狂笑一聲,岑鶴道:「如此說來,我真得感謝我妻對我的翼護了?沾光不淺,沾光不淺!」臉色一沉,他已厲烈地道:「不要再說了,任是你說破了嘴,今天我也要和你們一拚!」旁邊,屈無忌沉重的道:「仇老弟,一個人的神智入了魔,就如同一個人病入膏肓一樣——再也無可救了,我們還能對他做些什麼呢?」淩重也惡狠狠的道:「姓岑的口口聲聲為朋友,為交情,他娘的看他那副尊像可是這一類講道義的人物?我敢拿腦袋和你們賭,姓岑的包管在這裡面有了好處,收了報酬,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否則,他怎會如此為人賣命?什麼交情道義,不過是嘴上掛的幌子罷了!」

  仇忍冷冷的道:「你是這樣的麼!岑鶴!」眸瞳中閃過一狀極難察覺的不安之色,岑鶴稍稍遲疑,立即冷笑道:「隨你們說吧,我無須在這上面和你們爭辯!」屈無忌的形容已變為狠厲,他慢慢地道:「仇老弟,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既然病入魔邪,又無夙緣,我們也就不必猶豫了!」那抹笑意就像一抹刃光閃在屈無忌的唇邊,他又木然道:「我真想會會這位『飛刀奔月』以領高招!」淩重急道:「不,老屈,我說好先上的,受了這一大頓醃黴氣,你總要留給我一個出氣的機會!」屈無忌不似笑的一笑道:「你已超度一個了不是?」淩重狠盯著岑鶴,重重的道:「那一個不算,老屈,這一個,才是正主兒!」

  站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前,固盈盈猶如泥塑木雕般僵立不動,她的臉龐上是片慘白,淚痕斑斑,便沾在那片慘白上,以至看上去她那模樣就越發淒涼,越發悲愴,也越發孤伶了……仇忍心頭一顫,歎口氣,步履沉重的走向固盈盈。呆了呆,淩重低叫道:「小子,你幹什麼?」岑鶴身形一斜,吼道:「站住!」一步搶截在岑鶴身前,屈無忌的「金龍頭」與「大皮索」早已上了手,他咬著牙道:「你給我穩著點、少亂喝!」來到固盈盈面前,仇忍晦澀的問:「固姑娘,我該怎麼辦?」機伶伶的一哆嗦,固盈盈的眼淚撲簌簌順頰淌落,她失去血色的嘴唇急速抖動了一會,悲楚的道:「恩公……我……我不知道……」仇忍沙沙的道:「眼前的情勢,你全看見了,我們已盡了心來勸說他,開導他,我們甚至一再讓步,委曲求全,但他卻一概峻拒,毫不妥協……固姑娘,現在已到了我們不殺他便是他要殺我們的時候,我本身生死俱不足惜,可是我卻不能漠視我夥伴的性命,不能任由他們受到傷害!」固盈盈咽泣著道:「我想不到……,他竟如此不尊重我……如此罔顧我的心願及祈求……」仇忍低聲道:「不要難過,固姑娘,人與人之間,是需要接受考驗才知道本性的,夫妻又何嘗不然?」拭著淚,而淚如泉湧,固盈盈泣不成聲:「恩公……他平常不是這樣……他變了……突然變了……恩公,我……我……你叫我說些什麼呢?做些什麼呢?」

  仇忍喃喃的道:「只有兩條路走——殺,與不殺……」全身一震,固盈盈「撲通」跪倒在仇忍跟前,她涕淚滿臉,哀哀祈告:「恩公……再賜我一次恩惠吧……恩公,你積德修好……為了我,看在我的份上……請你恕過我的夫婿……為了我,看在我的份上……請你恕過我的夫婿……恩公,不要殺他,……恩公別斬斷我僅可依靠的這條根……恩公,你說過的……請你答允我……請你……」仇忍痛苦的道:「但,他……」那邊,岑鶴雙目噴火般血紅,他切齒大叫:「盈盈,你幹什麼?你還不給我站起來?你,你丟死人了,你是不想叫我再混世面啦?賤人,還不站起來?你是要氣死我呀!」渾若未聞,固盈盈仍然泣求有如瀝血:「求你……恩公,你寬宏大量,再賜我一次恩惠……恩公,你曾經給過我人間世上少有的溫暖與關懷,給過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氣,你也恢復了我對人性的信心……恩公,求你就再讓我把這些繼續保留下去,不要收它回去……恩公,留住我唯一的希望依託吧,恩公求你,求你呀……」仇忍心如刀絞,牙陷入唇,半晌,他猛一把拉起固盈盈,呻吟般道:「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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