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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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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龍為虎倀 首先由暗影中出來的,是-個矮胖如桶的身子;那是個五官細小,卻紅光滿面的奇突人物,他-現身,便笑呵呵的朝著金申無痕抱拳:「大嫂子,久不相見啦,只是今晚上這個場合得謁大嫂子芳顏,卻不免令兄弟好生遺憾,這叫形勢所逼,呃,不錯,形勢所逼哪……」 那個人,竟是遼北「三龍會」的會首……「長山三龍」的老二「卷地龍」上官卓才! 金申無痕忽然笑了,她語氣相當柔和的道:「上官老二,原來是你啊,我們之間,似是命裡沖克,老在不該見面的地方碰上啦……」 上官卓才搓著手,似乎頗為尷尬的道;「扛湖海,江湖海啊,大嫂子,捲進來便只有在裡頭湊合著隨波浮蕩,要是逆著它,遲早便沉了底啦,大嫂子你多包涵則個。」 金申無痕笑吟吟的道:「貴會的『長山三龍』約莫都到齊了吧?這個熱鬧,只怕你拜兄拜弟他們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來樂合……」 上官卓才咧著嘴道:「大嫂子可別見怪.我們兄弟也是情非得已,不由自主啊……」 又有兩條人影閃了出來,一個是位看上去頗見蒼老的清臒白髮老者,一個是位缺了條左腿,休魄卻十分修偉的中年人物;他們兩人分向上官卓才上下首一站,那老者已沉勁有力的先開了腔:「金大嫂,相信你已經明白了我們今晚的來意--」 金申無痕談淡的道:「不錯,我非常明白。」 老者的臉色有點難堪,他乾咳一聲,又接著道:「我只能說--我們很遺憾;金大嫂,這是一種形勢,形勢的轉易,並非人力可資杭衡,尤其是江湖道上權力與局面的交替,乃是最現實又冷酷的,我們僅有兩種選擇,斥拒或是依附,我們必須在地頭上支撐下去,『三龍會』還有上千口子的人等著張口吃飯……」 金申無痕僵冷的道:「看樣子,是你們選擇了依附這條路?」 閃避開金申無痕尖銳的視線,老者艱澀的道:「金大嫂,我們想活下去,不願使這塊地頭上的新統治者在開始就對我們產生惡感,『金家樓』的潛力我們明白,我們得罪不起,至於誰來接管『金家樓』倒不關緊要,總之,我們只有順著『金家樓』的意思走!」 金申無痕尖峭的道:「大概不止這點理由吧?賈長川?單老二許了你們多少好處?!」 那老者--「三龍會」的首領「摩雲龍」賈長川,面頰的肉往上扯了扯,他窘迫的道:「你知道,金大嫂,這原是對於一個新統治者的支持所慣有的附帶條件,不足為奇……」 輕蔑的一笑,金申無痕道:「賈長川,很可能你們錯了,你們表達你們的屈服--對一個叛逆來說,未免稍稍早了一點,因為直到目前,仍沒有確定准才是『金家樓』的統治者,最後的結果尚不曾分曉,很可能不是我或單老二,是你們『長山三龍』也說不定!」 單慎獨哈哈大笑:「大嫂,你這攻心之計,卻用得太晚了,道上混的朋友們,哪個不是招子雪亮,心竅透明?勝負存亡,一眼看到底,形勢優劣,更乃擺得一清二白,你我之間,誰被逐出了『金家樓』堂口?誰又在東藏西躲?誰在發號施令,誰在捶胸頓足?大嫂啊,勝者為王敗為寇,這麼點道理,還值得上一提麼?」 扭轉頭,他又沖著賈長川道:「賈老哥,我說得對不對呀?」 賈長川苦苦的一笑:「二爺,『長山三龍』這不是全來供二爺差遣了麼?」 單慎獨傲然道:「江山不是白搭的,基業不是空揀的,一場接著一場的拼殺,一波連著一波的豁鬥,賠人命,舍血肉,經過多少時日的策劃與佈署,絞盡腦汁,費煞心機,方才堪堪成了局面,賈老哥.你睜大兩眼看著,這一畝三分地究竟會是誰的?」 缺了一條左腿的中年人--「長山三龍」的老么「缺爪龍」霍剛冷冷的接了口:「我們知道這一畝三分地將是誰的,二爺,所以我們已經用行動表達了我們依附的傾向!」 單慎獨陰森的道:「不錯,霍兄,不錯,你們很受抬舉,也很識趣--但千萬別想岔了,你們『三龍會』仍然是『三龍會』,在我答允你們的條件之外,『金家樓』的地盤及基業除了我誰也沾不上邊!」 賈長川兩道灰白的眉毛糾結了,他沉沉的道:「我們不敢有這個妄想,二爺,我們一向很知足。」 上官卓才也打著哈哈道:「你這是說到哪裡去啦?二爺,你吃面,賞我們一口湯喝,我們兄弟業已是感恩不盡了,這江山一朝到手,我們兄弟不求別的,只巴盼你二爺稍給幾分顏色,能仰仗你的臉面在地頭上混混也就得了……」 金申無痕歎了口氣:「真沒想到,『長山三龍』竟是像這個樣子混起家的……」 單慎獨忽然又和煦的笑了:「大嫂,你該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長山伯仲,自有其選擇!」 上官卓才腔調軟塌塌的:「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冷冷瞥了上官卓才一眼,單慎獨嚴厲的道:「上官老兒,打點起精神來吧,霸業與權力的爭奪,原本就是寡絕和酷烈的,只講手段,求其目的,論不到那些七情六欲的存在,如今人已站上了船頭,涇渭早劃,壁壘分明,再要表什麼暖昧含糊的意思,就不但無聊,更且無知了!」 上官卓才不由面紅耳赤的道:「你可別誤會,二爺,我決沒有其他什麼想法,只是順口溜了兩句話……」 哼了哼,單慎獨道:「即使你有什麼八面玲瓏的騎牆之念,到了眼下短兵白刃的地步,也拔腿不及,對方亦斷不會容你再有回頭苟且的機會!」 上官卓才忙道:「我明白,我明白,二爺,就算我再糊塗也不會到這個程度,你放心吧,好歹,我們兄弟全陪你搭下也就是了!」 微微昂臉,單慎獨的語音高拔:「叫你們『三龍會』的『六大順子』列陣吧!」 賈長川的右手舉了起來-- 非常沉重地舉了起來,於是,六條人影立即閃現,佔據在六個可以連成半圈的點上,寒亮的兵刃,也同時出鞘。 金中無痕笑了笑,道:「賈長川,你還真個記得和我那死鬼的交情,居然連你『三龍會』撐檯面的幾把好手都一遭搬出來,盛意可感,委實盛意可感!」 賈長川臉色透青,他的雙目垂注向下,嗓音喑啞無力:「很對不起,金大嫂,金大哥往日待我的好處我不敢忘,但是,為了我整個組合的生存延續,也只好請大嫂寬諒;自此事發生,我曾不止-次向歸天的金大哥暗禱告罪,我虧了他的,便等我到陰曹地府叩頭領罰吧……」 金申無痕漠然道:「若真到那個時候,也記得把今天對我講過的這套說詞再重複一遍給他聽,那死鬼耳軟心慈,很可能對你大表讚揚之外,另再給我扣上一頂『婦人誤事』的帽子亦未可定!」 幾句話有如針刺錐鑽,賈長川不禁大感難堪:原是舊交相識,卻變得兵戎以見,而兵戎之起又是這麼一個自私貪圖,站不住一腳的原因,是受脅迫也好,遭誘騙亦罷,怎生論起來,都防不住向所標榜的「道義」兩個字啊! 「缺爪龍」霍剛硬繃繃的接上道: 「金大嫂,前一陣子我們二哥幫他幾個朋友找場,到末了卻被你半路上殺出來,大包大攪的硬把我們二哥碰了回去,弄得他灰頭土臉幾乎見不得人,大嫂你的這種行徑,可也曾顧慮到金大哥和我們哥幾個的交情?!」 金申無痕的臉色寒了下來,她臉一沉道:「你扯到題外去了,霍剛,殊不論那檔子事的是非孰屬,就算我在那個場合中抹灰了上官老二的臉,你們『三龍會』就該為虎作倀,幫著『金家樓』的叛逆來刨『金家樓』的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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