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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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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少蔭的臉色極其難看,即使在如此晦暗的光度下,也可隱約看出他一顆顆的麻點在泛白,乾笑一聲,他窘迫的道:「我說秀才,人算不如天算,要求個十全十美可並不那樣容易,我們計畫周全,顧慮周詳是不錯,但突起的變化卻是防不勝防的,腿長在人家身上,姓玄的要走,在未曾舉事之前,誰又攔得住他?」 黑袍書生一揮袍袖,不耐的道:「現在不用談論這些了,麻皮,可想到玄小香會去哪裡?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十全十美固不容易,但我們總要往這方面去做!」 搔搔頭皮,常少蔭苦笑道:「這小於滑頭得很,花巧又多,卻叫我如何猜他的去處?何況時機迫切,也由不得我們為他浪費辰光了,秀才,我認為能收到眼前的功果,業已是不錯啦……」 黑袍書生恨聲道:「就差他一個,害得我們不能競全功!」 常少蔭忙道:「湊合著能交差便行,秀才,錯又不在我們;朝『大金樓』集中的時間就快到了,這裡的事便告一段落吧?」 勉強點頭,黑袍書生道:「也罷,暫時便宜了那小子!」 於是,常少蔭趕緊一拍巴掌,提高了嗓門道:「照原來的計畫,我們這一路人手分成兩列:彼此呼應挺進『大金樓』。『黑秀才』茅小川、 『仙人杖』楊欽、 『瘦獅』管吉、『龍虎雙雄』于昌、於旺等各位一列向左,由『地溜子』魏銓兄弟引路;『一丈紅』莫奇、『鐵漿橫三江』聶雙浪、『卷雲鞭』蔡錦, 『雪無痕』金子初、 『青玉蕭』沙侗、 『毒昆仲』蘇長福、蘇長貴各位一列靠右,由兄弟前領,還望大家提高警覺,肅靜疾行,以期搶在各路人馬之前先與上頭會合!」 他們的行動很快,常少蔭話聲才落,已立即分成兩排,就似幢幢魅影般消失向「大金樓」那邊的黑暗中。 現在,玄小香總算找到了答案,正確的,也是無比殘酷的答案--他大徹大悟了,老天,這是造反,是謀殺,是刨根掘底的叛亂! 匆忙間,他做了決定,他要先到各房裡檢視一下他那幹遭害的夥伴們可尚有萬一的指望。 然後,他會尾隨著這批叛逆與入侵者,審情度勢予以痛擊--說是忠於教主也好,替蒙難的兄弟們報仇亦罷,除了紅眼的怒火與絞心的悲痛,他已想不到別的了…… 夜已深沉,深沉中蘊藏著殺機,浮動著酷烈,飄漾著暴戾,而這些,不再是隱約迷蒙的,它都已形成,都已展現突破,鑄定了活生生的事實I 殺伐連著殺伐,血腥串著血腥,爭與抗,全是為了維持一個原則,分別只在該與不該,然而,襯底的卻是多少條人命! 「長春山」左麓之下,在那一道人工的矮堤後面,有白牆綿亙的大片庭院,樓臺疊連,亭榭幽雅,這裡的位置,自成格局,尤其顯示出居亭的主人們在「金象樓」中所擁有的特殊身份--是的,「九昌閣」,金家族人的住處. 當那全身一襲月白色錦袍的俊秀人物,率領著百餘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撲殺進「九昌閣」的當兒,除了砍翻十數個守衛的「金家樓」弟兄及三五個執役的下人外,整個「九昌閣」中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影,全家族人,像是都在突兀間消失了! 擎著松杖火把的這些橫貨,立即開始穿堂越屋的搜索尋查,在肅靜卻迅捷的搜查過程中,他們馬上明白了真相--金家族人業已離開了這裡,由各種蛛絲馬跡的細微處以憑判斷,金家族人似乎還是在相當平靜無驚的狀況下離開的! 那個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俊逸瀟灑,挺立著宛如玉樹臨風的白袍人一腳踏在階前,赤毒毒,青森森的火把光輝映照著他一張端正的面孔,而這張面孔此刻卻是陰沉沉的,變幻不定的,他注視著周遭空蕩蕩的偌大庭院樓宇,兩隻冷酷的眼睛裡閃動著狠暴又疑慮的芒彩…… 在他身側,意態閒適--或者說是形色高傲更為合宜--立著三個人,一個癡肥矮胖,膚色棕黑的朋友,一位碩長削瘦,五官狹扁的中年人. 另一位,頂著顆特大號腦袋,卻骨瘦如柴,又矮又幹,叫人看了,有種為他頭大身小,難以負荷的擔心感覺。 一個魁梧的,充滿了獷悍之概的紫衣大漢這時從正廳的石階上喘吁吁的奔下,沖著白袍人,口氣是又急又怒又驚。 「五爺,果然不錯,整片樓閣內外及院落四周,再也沒有半條人影了,除開被咱們先前卷撲時放倒的那些雞群狗碎之外,金家族人甚至連他們貼身的隨侍也都一個不見……」 被稱為「五爺」的白袍人,神色幽冷的道:「看樣子,這一步棋我們可是走差了,只希望其他各路人馬別也通通差上一步才好!」 癡肥矮胖的這位忽然呵呵一笑,聲如破羅般道:「老麼,你是『金家樓』的五當家,也稱得上盛名煊赫,不同凡響,然則比起你們那位老大姐來,似乎仍是遜上一著哪!」 碩長削瘦的中年人冷冷哼了一聲,接口道:「史邦,莫不成你這『鬼旋風』也把金老寡婦看得能比神仙了?」 這位「鬼旋風」咧開厚唇道:「倒不見得恁般長她的志氣,但『薑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金夜叉這老婆子確實有兩下,居然猜得到我們動手的時辰,說起來,她腦瓜裡還真有幾條紋路……」 白袍人--正是「金家樓」的五當家,大名鼎鼎的「白狼」向敢。 他不似笑的扯動著兩頰肌肉,以慣有的那種冷清語調道:「我看不一定是金申無痕猜得准,恐怕只是一樁巧合,也可能是我們這邊出了什麼破綻,被她印證上了,總之,她沒有那種未卜先知的本領,要不然,她便不會讓我們搶在她前面動手的……」 連連點著大腦袋,這細瘦身段的仁兄開了口--嗓門有如鈍刀刮鍋底,刺耳得很:「向老弟說得有理,金老寡婦不錯是有點名堂,但充其量也只是個婦道人家罷了。任她再能,還能得上了天?這裡圈不著她金家親族,不要緊,換個地方,叫她金家老小坑在一堆才更俐落;容這幹人苟活片刻,爭的也就是個遲早而已!」 史邦眯著那雙豬泡眼道:「嘿嘿,我們『雙絕劍』唐丹老哥果然氣勢如虹!」 唐丹大腦袋一昂,重重的道:「姓唐的既然加了一份,便沒把他『金家樓』看成什麼玩意!」 向敢咬咬下唇,低聲道:「事情業已演變至此,各位,我們也不能在這裡幹耗著了,就徑赴『大金樓』與各路人馬會合吧!」 那瘦長人物狠狠的道:「我說老麼,乾脆一把火燒掉這片鳥掃的『九昌閣』!」 向敢歎了口氣:「谷兄,這豈不等於在燒我們自家的基業?」 史邦歎了一聲,道:「穀浩然,你算他娘的哪一類愣鳥?還稱做『落鷹掌』哩.倒不如改成『呆頭鵝』來得合宜,天生的窮命不是?居然要燒自己的財產?要放火早放了,用得著現在才由你出這壞主意?!」 那穀浩然拍拍額頭,道:「我幾乎忘了這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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