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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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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欲擒故縱 展若塵面無表情的道:「你當真把易永寬看作者朋友麼?」謝寶善忙道:「我說——這位老兄,我和永寬的交情可厚得緊,不信你去問他,人與人交的是個彼此稱心,豈還假得了?」展若塵陰冷的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擺道』坑他,害他差點送了性命?」 滿臉的驚訝迷惘之色,謝寶善大瞪著兩眼道:「你,呃,你到底在講些什麼?我幾時坑過易永寬啦?這話是從何說起?」 向前湊近了些,展若塵定定的注視著對方道:「至少,我發覺,你有一樁本事——裝扮得似模似樣,看來就和真的沒有分別:姓謝的,這門功夫練到爐火純青可也不大容易。」謝寶善急惶的道:「老兄,老兄,你就幫幫忙,行行好,別再逼我了,直到如今,我連你的真正來意都還搞不清楚,尚能扮弄些什麼花巧把戲?」展若塵神色凜然的道:「謝寶善,我也無須再與你繞圈子轉著逗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前幾日的那個晚上,你在遇過易永寬之後,把他回答你的那句話傳給誰了?」謝寶善是一副苦苦思索之狀:「前幾天的晚上……我可是遇見過永寬麼?我們經常把晤,照面的辰光更是不少;要叫我記,卻是從哪裡開始想起?」 展若塵道:「我可以幫你回憶——那天晚上,易永寬從『大金樓』匆匆行出,恰巧和你碰頭,你硬要拉著他去喝酒,易永寬卻因有事不克奉陪,你追問他什麼事,他告訴你要到前面去約晤那展若塵——」一拍腦門,謝寶善連連點頭:「是了,是了,經老兄這一提,我總算想了起來,不錯,有這麼回事……」 露齒一笑,展若塵道:「你記得起來就好,現在告訴我,你把易永寬回答你的這句話去向誰透露啦?」 又是一面孔的茫然,謝寶善似是不明所以的道:「我,我去透露給誰啦?老天爺,這又不是什麼軍團大計,至高機密,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內容——他要去約見那姓展的而已,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呢?那天晚上我獨個去喝了一頓悶酒,回房便蒙頭大睡,任是誰也沒多講上半句話……」展若塵搖頭道:「不然。」 呆了呆,謝寶善道:「什麼不然?」 展若塵道:「易永寬無意問告訴你的這句話,若是無心之人,自則聽過便拋諸腦後,但如傳到一個蓄謀不軌的人耳裡——譬喻這人早與某一班叛逆勾通,甘作爪牙,狼狽為奸,——情況便大大的不同了。」 謝寶善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卷著舌頭道:「我……我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展若塵侃侃而談:「如果是一個有心刺探消息的奸細之屬,在他聞及易永寬這麼一說之後,他所得的內容便決不似這句話浮面般的簡單了,至少,他將會分析歸納成下面幾項——其一,易永寬及樓主的心腹死士,寅夜匆匆前往約見展若塵,十之八九為受命而去,受誰之命?必是樓主無疑;其二,展若塵雖非『金家樓』嫡系,卻與樓主別有淵諒,承恩蒙惠之外,樓主對他甚為賞識,中宵召晤,必有不為人道的機密相商;其三;『金家樓』近來迭生事故,暗潮隱隱,由於時、地的不比尋常,再加上樓主約晤的物件大違正理,這皆是某些不軌者所急欲探悉的內情——」額頭上又見了汗,謝寶善期期艾艾的道:「老兄……你說了這麼多,不管對不對……但,但卻與我有何相干?」 展若塵道:「當然與你有著牽連,樓主召見展若塵的事,異常機密,只有樓主本人及她的兩名心腹嚴祥、易永寬知道,可是到未了卻走漏風聲;樓主不會洩密,嚴祥和易永寬也不會,除了易永寬在無意中對你說溜了嘴外,更無他人知曉!」 謝寶善趕忙道:「那展若塵,老兄,那展若塵卻不一定靠得住啊!」 微微一笑,展若塵道:「那展若塵一定靠得住,所謂『一定』,並非只是指他信守忠義之道,深懷報恩之念,更重要的是,樓主交付他的任務乃是由他獨力玩命的事,他還不想冤死。是而他便不會洩密!」 搔著腦袋,謝寶善惶惶的道:「這個不會,那個不是,卻是誰走漏的消息?」 展若塵道:「很遺憾,算來算去,抽絲剝繭的結果卻不幸指向閣下你的頭上,所以,我才不揣冒昧,親來求教,這個問題,還得請你給我解答。」 猛退一步,謝寶善大驚失色:「你……你開什麼玩笑?我又如何能給你什麼解答?叫人背黑鍋也不是這種背法,這分明是栽誣,是坑害,是欲加之罪……」 展著塵歎了口氣,道:「謝朋友,事理的脈絡,著重在推論及研判上,蛛絲馬跡,俱乃揭露真相之鑰,有了線索,循而追析,好歹總能理個頭緒出來,這是極為公正的,沒有人要栽誣你,癥結只在於你能否替你自色做一個辯白——當然是合情合理的辯白。」 謝寶善氣急敗壞,口沫四濺的嚷嚷:「我要做什麼辯白?根本與我無干的事,我毫不知情,更不曾洩密,你又叫我說什麼?你們辦事不慎,出了紕漏。卻妄圖隨便找個人替你們頂罪,簡直無法無天,心狠手辣到了極點,你們別以為我好吃,逼急了我,我通通給你們揭出來,看看是誰玩兒完——」 笑笑,展著塵道:「你倒真能撐,謝朋友!」 謝寶善雙眼泛紅,咬牙切齒的道:「不管你怎麼說,想冤我頂罪卻決辦不到,橫豎都是剮,我和你們豁上了!」 展若塵安閒的道:「那麼,你是不承認這洩密通逆的指控了?」 謝寶善扭曲著那張千黃面孔,顯得憤怒又委屈:「皇天在上,我在『金家樓』幹了近十年的司帳,對主子始終是盡心盡力,忠誠不二,你無憑無據,只以莫須有三個字便栽我一個『洩密通逆』的罪名,假使我不能抗辯,被你誣陷至死,是非也必有個公論,我倒要反問你,我向誰泄了密,又私通了哪些叛逆?你說出來,指出來。但能擺明瞭,不用你動手,我自家便抹脖子給你看!」 展若塵目光炯亮的盯著謝寶善看,這位司帳先生昂頭挺胸,雙手後背,大有一副理直氣壯,問心無愧的凜然架勢,於是,展若塵搓了搓手,模樣透出幾分猶豫的道:「看情形似乎不會是你,莫非我們搞錯了?」 謝寶善氣咻咻的道:「一定是你們搞錯了,休說我對樓主一片忠耿,斷無二志,而我只是一個人微職卑的小小司帳,無智無勇,便真有什麼人想謀反,也不會找到我頭上,我更也承擔不起!」 展若塵不覺頷首道:「說得也有道理,可是,謝朋友,這洩密者若非是你,又會是什麼人呢?」 謝寶善提高了嗓門道:「你問我,我去問誰?這是你們的事,我哪裡能夠憑空瞎猜?」 又遲疑了一下,展若塵無可奈何的道:「好吧,你的罪證不足,我也不能僅以推論便坐實你的行為,待我回去向樓主稟報之後再請裁示;不過,謝朋友,眼下未曾逮捕你,並不是說你的嫌疑已經洗清,在找出那真正的洩密者之前,你仍然被列為審訊的對象,因此你的行動即將受到限制,在通知你事件完全查明之前,你不准擅離小帳房左近,隨時聽候傳召,否則,只要有一次找不到你,便以畏罪潛逃論處!」 謝寶善極難察黨的透了口氣,眼梢唇角的皺招也微微舒展了,他卻仍然擺出那種憤憤不平的冤屈狀,悻悻的道:「你放心,我胸懷坦蕩,仰不愧天,俯不作地,自問行正立穩,無牽無涉,我什麼好怕的?我會留在住處隨時聽傳,就算你們不找我,我猶要主動找你們還我清白!」 展若塵道:「這就最好不過;謝朋友,今晚上的事,切切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免得再為你惹上麻煩!」 謝寶善硬梆梆的道:「遭到這種冤枉事,業己夠晦氣的了,我還會向誰去嘟噥?不必你說,我自省得!」 拱拱手,展若塵道:「多有打擾了,謝朋友,得罪之處,尚請看在我們職責在身,不容苟且的份上,曲予包涵。」 哼了哼,謝寶善不領情的道:「犯不著這麼『前踞後恭』,淨在嘴皮子上賣弄些浮詞,你們『刑堂』的這一套我比誰都明白,只是因為你們拿不出真憑實據,又栽不了我,方才施布幾句好聽的,但有丁點把柄落在你們手裡,恐怕我這身老骨頭早就叫你們給拆散了!」 展若塵嘻嘻一笑,道:「言重,言重,謝朋友,你卻怎的看得出我乃屬於『刑堂』?」 謝寶善恨聲道:「舉凡『刑堂』所屬,就全似你這個調兒,像是出自一個模子所鑄!」 展若塵聳聳肩,道:「上命所在,為了整個組合的安危著想,有時候便難免不為自己人所諒解,可是當了這門差,又有什麼法子!謝朋友你就多擔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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