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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全壽學尚未及開口,站在他身後的那個粗矮人物已斷叱一聲,霹霓般大吼:「何物範苦竹,竟敢在老爺子面前這等放肆!」

  范苦竹連眼皮也不擦一下,只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是『三才幫』的二把頭『鐵虎』上官彪,你不必在此時叫囂呼喝,假設你有興趣,任何時間地點,任何方式,我皆可奉陪!」那上官彪滿臉的根肉繃緊,吐字有若爆栗:「範苦竹,你唬得了別人卻唬不住我,就在這裡,就是現在,我便要好生給你一番教訓!」範苦竹目光平視,冷溪的道:「你是找死,上官彪!」師爺型的朋友不溫不怒的一笑道:「果然狂妄,範苦竹,不過你撞錯了碼頭,在『大鵬樓」,豈有你賣狠使強的餘地?」範苦竹唇角微撇:「『三才幫』的總管事恐怕亦管不著我這一段,韓既昌,如若你想管,我包你少不了難堪!」這位總管家聲聲冷笑:「眾叛親離,已如喪家之犬,卻竟有臉在此姿意跋扈,大言不慚,範苦竹,且看你還有幾步活路可走!」范苦竹古井不波的道:「我之所以蒙以不幸,遭此冤屈,也多承各位的賜予,沒有推波助瀾,別具用心的幫兇,也不會有今天的惡果,各位思感,豈能不報?」全壽堂回如凝霜,細目暴睜:「範苦竹,你要言話謹慎,不可造次,須知我的忍耐並非無限!」範苦竹沉緩的道:「我並不願意開罪老爺子,只希望老爺子能給我一個交代,老爺子一定明白,此事若無結果,我是絕對不會甘休的!」默然片歇,全壽堂道:「坦白說,前幾天他們是住在我這裡,目下卻已離此他去……」範苦竹道:「去到何處?」全壽堂怒道:「兩個活蹦亂跳的人,我又未曾拿繩子將他們拴住,去往何處我怎會知曉?」范苦竹冷硬的道:「老爺子是江湖前輩,更是道上年高德重的先進,隨口謊言又心存欺瞞,只怕有損名爺子的聲譽吧?」猛的一拍身旁長幾,幾上茶杯「喇啪」一聲墜地碎裂;全壽堂勃然色變:「好個大膽東西,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又以為是在沖著哪一個說話?範苦竹,你休要不識抬舉,自尋煩惱!」範苦竹無動於衷,聲音凜烈:「老爺子,你當我來到『大鵬樓』是打著什麼主意來的?假如我求的是忍氣吞聲,默而以息,假如我只為了看你的顏色,聽你幾句胡謅。我早就找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一頭撞死了,又問須如此大費周折?老爺子。我既然來此,便個曾想過全身而退!」全壽堂滿臉漲得通紅i一雙層下馬不住顫動。他「呼』啪一聲站起,粗後的大叫:「給你臺階你不下,範苦竹,是你逼得我不能容忍!」範苦竹山緩緩起身,形色就在這起身的過程中轉為無比的肅殺,他逼視著盛怒之下的全壽堂,冷森的道:「全老爺子,我不明白你為了什麼要包茲一個像重立這樣溫來天良、背義無行的敗類,更不明白你為了什麼要袒護一個似白鳳這般有虧婦道、喪倫先德的女人?他們的陰狠手段,卑鄙作為,老爺子定然清楚,老爺子卻執意偏頗,置公道是非於不顧.老爺子恬般徹斷專行,除了大大影響老爺子聲譽之外.還將累及老爺子賠上身家性命,如此代價,老爺子是否付出得太重了些?」全壽堂大喝一聲,禿頭透光,面孔的肥肉抽搐:「範苦竹,你不用給我來這~套仁義道德,我想怎麼做,該怎麼做,自有我的主張,誰也無權幹什.誰也不敢干涉,你算老幾,配向我講經說道?你要不服氣,儘管使出你的本事,隨你怎麼辦,我全某人好歹接著,童立和白鳳兩個,我斷不會交給你,便說絕了吧.範苦竹,這兩個人我不但包庇,而且包庇定了!」範苦竹低沉的道:「話可是你說的,全老爺子!」全壽堂聲音高昂:「不錯,話是我說的。」範苦竹又道:「流血殘命,老爺子亦不足情?」狂笑如雷,全壽堂暴烈的道:「我今年七十有一,範苦竹,你以為我是在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環境裡長大?這大半生來,我過的就是流血殘命的日子,玩狠玩了幾十年,又何錯再加一遭?」範苦竹道:「很好,全老爺子,我就替你添上這一遭,這一道之後,我看你還有沒有機會往下玩!」

  就在金壽堂身後,「鐵虎」上官彪粹然彈起,淩空一個廳鬥倒翻兩下,人尚未至,一道匹練也似的寒光已斬向範苦竹頭頂,來勢強憐,犀利無比!話已說到了絕處,事情決計難以善罷,是而範苦竹亦殺機盈溢,再不存一下一點忍讓委屈的打算,上官彪身形才動,他已一飛沖天,當那道寒光稍差半寸的擦過他的鼻尖,他人已直抵大廳頂上的金紅木雕承塵,刹那間他弓背族身,雙腳倒端承塵板隔,灰沙紛酒中,人已返射,速度之快,好像要追回多少年前流逝的時光!這時,一刀斬空的上官彪才在抽身換式。韓既昌便在此刻乘隙而動,他一個側目移出三尺,不知何時握在手上雪亮鴛鴦雙環揮展出團團弧刃,又急又快的打根攔截倒射而下的範苦竹!範苦竹的瀉落勁道卻毫不改變,未及人們一瞬的間歇,環光正翩族掠削,寒彩炫目,眼看著撞向刃圈中的範苦竹卻突然拆斜——完全違反力道慣性的突然折斜,將那串弧芒拋往身後,金額刺破空氣,只聽得一聲尖銳的位嘯,韓既昌已丟掉雙環,手捂胸前,跌跌撞撞坐落一張大師椅上,又和那張太師椅一起仰翻!

  上官彪長號果似虎吟,他的緬刀抖得筆直,對準範苦竹的背心插去,而范苦竹依然不躲不讓,只在左手微揚之下,黑色的弦索驟然反彈,索頭點擊如電,「膨」的一聲撞歪了緬刀來勢,金箭劃過一抹光尾,上官彪悶哼著踉蹌倒退,脅下業已鮮血津津!範苦竹若有所悟的凝視著脅下冒血的上官彪,現在,他知道對方為什麼號稱「鐵搏」了,原來上官彪竟具有一身鐵布衫的根練功夫,而且火候頗深,否則,剛才他那一箭刺出,必然透脅對穿,豈僅津津沁血而且!正檢視完韓既昌的情形,全壽堂直腰回身,一張本來肥胖的紅臉,卻泛現出駭人的醬紫色,他的嗓音也在微微顫抖:「范苦竹,我曾見過若干心狠手辣之徒,卻沒見過似你這般惡毒殘酷的超級屠夫,你所做的,你必須承當『三才幫』誓言,以你的人頭來為犧牲的弟兄祭祖!」範苦竹冷淡的道:「韓既昌是個該死的幫兇,死有餘事,罪無可恕;至於我的項上人頭,只要你們抓得去,我自不惜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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