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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全壽堂牛鳴似的號叫起來,手指範苦竹,一雙眼珠子宛欲凸出眶外:「我們不會放過你!任是『三才幫』土崩瓦碎,死盡殺絕,也要將你生剜活剝,淩遲寸斷,你妄想與『三才幫』為敵,你是暈了頭,迷了心礙……」微微搖頭,範苦竹不屑的道:「全老爺子,你的威儀,你的氣度,你的修養,都到哪裡去了?到底是一幫趕驢驅馬的下九流出身,登不得大雅,上不了台盤,稱作一聲老爺子,真個抬舉了你,這許多年!」險些乎就氣炸了心肺,爆烈了血管,全壽堂淒厲的吼道:「秋風起,血刀揚——」

  這顯然是他們早就約定的行動切口,只聞全壽堂的呼喊甫傳,整座大廳四周的八扇明暗門扉驟雨啟開,一十六名身著黃色勁裝,手執各式兵器的大漢蜂擁而人,一看這種情況,範苦竹驚覺「三才幫」的十八名把頭幾乎到開了!那「鐵虎」上官彪狂叫一聲,緬刀盤頂翻飛不要命的沖上前來,口中一邊叫號:「兄弟們,為韓總管事報仇阿……」範苦竹不退暴上,緬刀的寒光剛剛將他身形卷裹,黑色的弦親已霍然布成一面交織的羅網——這面以單弦布成的羅網,形同瞬間的罩籠,於是,刀苦立刻彈跳滑斜,上官彪也被反露出五步之外!

  一個黃衣大漢貼地滾過,雙手互握一輛破山刀,奮力易新範苦竹下盤,同一時間,另三名黃衣漢子也自三個通異的角度浮閃而入!上官彪單足旋轉,又翩上外,領刀帶起的波苦冷焰,宛如冰球碎濺,流虹縱板,敢槽真是幫上啦!范苦竹陡然間軀體符增,弦素有如活蛇般『喧嚷』一聲卷住了貼地滾目的砍山刀,搐起的身子虛空回轉,砍山刀「嗆」的一記揚上了大廳頂的承塵,刀飛的須臾,金笛,炫映似魔鬼的詛咒,兜胸刺翻了猶在地了騰樸的那位仁兄!三件傢伙便在此際聚集而至,刃氣被空,森森如削;范苦竹的金話費起一溜猩赤血液,顧晃吞吐中,三點金星倏然炫射,三次金鐵交擊聲合為一響,三個攻裝著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無形巨掌揮相到一樣,分躍向三個不同的地方!緬刀的冷電閃瀉如雨,範苦竹的黑色弦索再次交織為一面護身的羅網——那朵紅櫻巨著惡靈的冷笑,如此突兀的出現,又以如此不可思議的快速從背後掠到。那是一杆梨花木精製的紅纏長槍,槍頭尖銳藍亮,鋒端所擔,足可透肌裂骨,使這杆紅櫻長槍的主兒,正是「三才幫」的總部把子金壽堂!這一搶來得太快太急,時間的掌握得準確又無懈可擊,當範苦竹發現危機,危機業已臨頭;他在槍尖觸肉的眨眼裡吸氣沖前,同時弦索貼脅折射,肩腫處血光濺起,紅櫻長槍也驟彈老高!

  一名黃衣把頭以為有機可趁,急跨半步,一柄大鍘鐮齊頭斬落,俯身前沖的范苦竹連看都未看一眼,修然倒後兩尺,大鍘鐮斬空的俄頃,他金箭亦穿過了這名把頭的頸頂。手中長槍一抖,全壽堂氣湧如山,聲若破鑼:「因牢他,給我狠殺!」當上官彪悍虎般再次上補,範苦竹已似一隻沖天的巨鷹,挾著無可比擬的勁勢,「嘩啦啦」撞破花窗,掠身而出!全壽堂卻尾隨意追,一邊大叫:「姓範的身受重傷,跑不多遠,兒郎們,還不趕緊追上!」十餘名「三才幫」的各級把頭,爭先恐後的簇擁著他們的老爺子奔出大廳門外,卻是赫然發覺範苦竹正孤零零的卓立樓字之前——便像全壽堂适才所言,他的確沒有跑出多遠!范苦竹的左肩一片殷紅,他卻恍如不覺,只是默默挺立在那裡,一手緊執弦索,一手攢握金箭,形色冷硬冰寒,仿佛是一尊石雕的人像。十幾個「三才幫」的把頭叱喝連連,立時分散包抄,而各個樓門通道間更湧出來上百名勁裝漢子,形成了第二個包圍圈。圈中只有一個人,一個焦點,範苦竹。全壽堂長槍斜豎,意氣飛揚。像是已經忘記了最後勝負末分曉:「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範苦竹,留一條生路給你,你們要用腳端斷,現在就算你跪地求饒,這條命也抬不回去了,姓範的,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能翻的了天?早著呢!」

  範苦竹微微將手中金箭晃動著,他目光上揚,生澀的道:「全春堂,全老爺子,用唇舌是取不了我項上人頭的,你們還在等待什麼?」

  全壽堂猛然斷喝:「殺!」

  又是上官彪充做急先鋒,身形一偏,緬刀飛斬,範苦竹整個人卻驟而隨著刀勢飄起,金箭倏指。硬是將上官彪生生逼退。於是,十多名各級把頭又合攻連外,紛紛衝殺上來。範苦竹倏然騰升,懸虛掠舞,在電掣般的閃旋繞回中金箭彈射刺戮,出手間串接成幻異的金蛇,矯飛的龍影,成星芒的紅光,或卷或套,霎時裡又有三名把頭血淋淋的栽倒;過程中,範苦竹竟末沾地一次!上官彪連連截擊狙殺,卻連連落空,就在他的親自參與裡,眼見又有三個弟兄殞命當場,情勢演變至此,休說顏面無光,便這口怨氣亦難以下嚥,這一陣折騰,他是越來越怒,越來越恨,胸隔間宛如脹塞著什麼,憋得他就快炸開!

  範苦竹一個漂亮之極的翻滾,扯住一對人的脖頸,就這麼扯拋上半空,當骨骼的斷裂清晰傳來,上官彪基地轉動如風,刀隨身走,有如一團光珠,猛然撞向範苦竹。雙眸中殺氣凝聚,血彩滴滴,範苦竹往後急退,抬臂間餘而斜挪右側五步,但是,他並非以箭頭著她,卻是反過來用訴尾著地,正當目睹的每一個人迷惑的瞬間,金話已辭彈劇烈的惺骼磁擊聲響成一片,金衡被反晨上天,上官彪也腳步不巴的東倒西歪,四名「三才幫」把頭急急沖來歐待加以護衛,范苦竹的弦京巨卷住金行簡翎,就那麼快得不可言喻,問身回轉折射,一溜准建的光華訪似還印在人們的眼瞳,金箭已射入士官彪的天靈蓋,將他活活釘死在地!

  場中頓時一片寂靜,空氣都像凍結了,就在這樣的僵窒裡,一聲幹嚎募然出自全壽堂的嘴裡,他肥大的身軀往前騰掠,紅纓長槍在急速的問動下抖出千百朵赤花,不要命的沖著範苦竹挺刺。弦索從人腦中帶回金箭,範苦竹飛旋丈外。再轉身右腳踩著的一端,左手拉滿弦索,話已上弦沒有人看到金箭的射出,甚至沒有人察覺一絲光影的端倪。銳風的呼嘯,只見金箭搭金箭,正在往前撲擊的全壽堂已大喊一聲,長槍脫手,人亦跌坐下去。全箭穿過全壽堂棗紅錦袍的下擺,透經兩腿中間,戳破臀後抱衣,又深深釘進了麻石板輔成的地面裡;金壽堂沒有傷到一點皮肉,卻像只巨大的蒼蠅一樣被定在當場。

  上百名「三才幫」的人馬到了這時已是個個破膽,人人喪魂,大夥屏息如寂,狀如果烏,誰也不敢有任何動作,誰也禁室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生命到底是很現實的問題,尤其是每個人只有一條命的話……

  範苦竹神態空茫,形神淒暗,毫無勝利者那種喜悅之情。他只南噙自語:「大悲箭,唉,箭傷情……」

  全壽堂釘坐在地,好一陣之後才算還過魂來。這位「三才幫」的大龍頭,一回用力搖晃著穿跨入石的箭柄,一邊聲嘶力竭的咆哮:「你們這些不中用的酒羹飯袋,光會吃冤枉的廢物,還不趕快來幫我一把?你們都傻站在那裡做甚?強仇當前,給我朝上圈,下狠殺呀……」『三才幫」的朋友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個個做聲不得,心裡想要從命,卻偏生拉不動手腳。一群人正在遲疑為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全壽堂又在那兒上氣不接下氣的叫駡:「人說養兵於日,用在一時,我卻養了些什麼雞零淘碎?平日裡管你們吃住,供你們花銷,到頭來竟是這樣一干烏合之眾,真正氣死我了……兔崽子們,你們要爭一口氣啊,別忘了送命的兄弟,幫口的威嚴,不殺掉姓範的,將來大家還有得混麼?」

  上百條漢子剛剛被激起幾分土氣,才在猶豫著該不該再次冒險一搏,「大鵬接」的正門之前,已有一條人影飛也似的急掠而來。

  於是,一陣興奮的歡呼聲突然爆起:「大把頭回來了!」「可不是,大把頭真叫趕得巧礙……」「老天有眼,大把頭趕到了……」

  範苦竹不曾轉身,不曾移目,不曾有一點個人情緒以外的感染,好像他只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一個看戲臺上演戲的觀眾而已,現場的一切,似乎隔著他十分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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