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十方瘟神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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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死囚 這只是一個小村子,很靈小的村子;一條土路通過村子中間,土路兩旁,散散落落的約莫有百多戶人家。 村子的位置相當偏僻,不在大道邊,也不靠著河川,不依著較大的城鎮,很帶著遺世孤立的韻味;村子四周,防著踩沾雞屎。 現在,只有顧飄飄,同他兩個人。 忍不住四處張望,查既白迷侗的道:「喂,我說飄飄,這是什麼地方?莫不成你忽然回心轉意,領著我躲到一處世外桃源來啦?」 顧飄飄腳步不停,似笑非笑的道:「這裡挺不錯吧?」 查既白由衷的道:「汗陌縱橫,青翠滿眼,襯著農家小舍,古樹圍場,環境確然淳樸清新,了無喧囂之攏,再在夕陽晚霞映暉下見荷鋤人歸,童子騎牛歌唱,呵呵,光景就越發令人感到安詳溫馨了……田村拙雅可喜,正該終老於此。」 踏進門檻,顧飄飄淡淡的道:「你很可能如願以償,老查。」 這間正屋裡陳設極其簡單,一桌數椅,另一張擺設燭臺香爐的神案,如此而已。 先讓查既白坐了下來,顧飄飄卻沒坐,她靜靜的站在桌邊,好像在等待著什麼,神色之間,十分端肅凝重。 環室四顧,查既白仍然不解對方在弄什麼玄虛,他憋不住問道:「我說飄飄,你到底是搞些什麼名堂!你不是專心一意的要送我到你們組合的舵子窯麼?怎的卻把我帶來此處?這又是個什麼所在?」 顧飄飄靜靜的道:「這裡就是我們的總堂口。」 呆了呆,查既白不禁瞪大了眼:「什麼?這裡就是你們的總堂口?『丹月堂』的總堂口?」 顧飄飄道:「不像嗎?」 查既白大大的搖頭:「你是在開玩笑,飄飄,名懾天下的『丹月堂』,其總堂口居然會是這麼個模樣?簡直豈有此理!」 笑了笑,顧飄飄道:「在你認為,我們的總堂口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呢!」 查既白乾咳一聲,道:「這不是我認為與否的問題,而是一般江湖組合的傳統及習慣,大多是有什等名聲地位便擺什等場面;我見過若干氣勢恢宏的幫派堂口,也見過不少建築寬廣的堂社老窯,他們或是警衛森嚴,或是防守緊密,總之,有一股氣氛,一股雄偉沉厚的氣氛,決不似此地,完全是個農村陋舍的樣子,『丹月堂』的總堂口會是這個樣子,真他娘的匪夷所思了!」 顧飄飄正色的道:「沒有人規定某一個幫派的堂口一定要擺成什麼模樣,而堂口的氣勢也不見得必須要與它的聲威成比例;我們老當家就喜歡我們的堂口像這樣,所以你看到的就是這樣;老查,其實我們都樂幹身處目前的環境,我們大多在此地生活過二十多年了……」 查既白注視顧飄飄,曉得人家不是在講假話,他不由歎了口氣,表情相當失望:「看來你說的不假……這裡果然是丹月堂的老巢……飄飄,似乎你並不會領我到一處世外桃源……」 顧飄飄冷冷的道:「這裡雖不是你心裡所想的世外桃源,至少卻可以得償你的願望——終老於此。」 查既白悻然道:「娘的,你這不是在吃我的豆腐麼?如果此地便是『丹月堂』的舵子窯,龜孫王八蛋才想多留個一時半刻!」 顧飄飄道:「由不得你了,老查。」 查既白提高了嗓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顧飄飄,眼下我人已來了,你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還他奶奶磨蹭什麼?擺著老子在這裡好看麼?」 顧飄飄微微笑道:「別急,馬上就有人到來招呼你啦——」 接著顧飄飄的話尾,門外身影閃動,有一胖一瘦兩個人走了進來;胖的那個體形魁偉,面色紅潤,顎下留著一大把白鬍子,神態十分和藹慈祥;瘦的一位又幹又矮,肌膚焦黑,臉上皮層皺疊,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看上去,兩個人的年齡都不小了。 見到這兩個人,顧飄飄的形態頗為恭謹,她向前走上一步,垂手請安:「飄飄見過大老爺、二老爺。」 那紅臉白胡老人呵呵一笑,虛虛扶了扶:「兔禮免禮,小飄飄,真有你的,這趟可辛苦你了。」 顧飄飄肅立於側,輕聲輕氣的道:「大老爺過獎,這全是托了老當家和二位元老爺的宏福。」 那大老爺又是呵呵一笑:「好說好說,我在你這趟出門之前就早講過啦,我們的小飄飄一向腦筋活,點子多,辦事俐落,只要她出馬,十有八九能竟全功!」 黑皮枯瘦的二老爺沖著查既白一翻眼珠子,也不知是在朝哪一個說話:「這個人,就是查既白?」 顧飄飄忙道:「回二老爺,正是那查既白。」 鼻腔裡哼卿了一聲,二老爺道:「人嘛,看上去肥頭大耳,腰粗膀闊,倒似個人樣的人,只是他這模樣。卻不像有恁大的本事,居然能以連連做翻我們許多兒郎……我說小飄飄,果真是這傢伙,你沒弄錯吧?」 顧飄飄謹慎的道:「一定不會錯,二老爺。」 點點頭,這位二老爺上上下下打量著查既白好一會,又連連嘴巴噴噴有聲:「這姓查的,好像還有點骨氣,神色間居然不大在乎;我說小飄飄,他知不知道一旦來到這裡,就是死路一條啦?」 顧飄飄欠著身道。 「他非常清楚,二老爺。」 二老爺一聳肩,轉向大老爺:「胡哥,你有話就問吧,對一個死人——-或者快要死的人,我實在提不起什麼勁頭來,這麼多年,真叫又煩又膩,看到他們,就像聞到了腐屍的氣味一樣……」 那大老爺笑嘻嘻的道:「其實也沒啥好問的,我們大哥只是叫我們來驗明正身,看看姓查的是怎麼一副德性,剩下的事,自有他們辦了……」 說著,他滿面慈祥的看著查既白,溫和的道:「查既白;你的好日子訂在後天早晨,等你咽氣,恐怕要在後天傍黑的辰光了;過程會相當痛苦,但用那些方法,一來可以測定你的英雄氣概到底如何,二來,也可叫你有時間回憶一下你的所行所為,做適度仟悔;你要知道,比起我們那些死在你手裡的人來說,這樣的懲罰,已經是太輕微,太輕微了……」 嘿嘿一笑,查既白開了口:「橫豎我只有一條命,怎麼折騰也就是這命一條;往寬裡看,我活宰了貴組合這麼多人,連本帶利也早就夠啦人所以,大老爺,我去生受便是。」 那大老爺仍然是一面孔的和悅安詳,半點不生氣,他笑吟吟的道:「很好,能夠看得開總是好事,到了節骨眼上還盼你挺著點,憑你查既白這三個字,可千萬耍不得孬呀!」 查既白一本正經的點著頭:「你放心,大老爺,我多少尚有點撐頭。」 二老爺又哼了哼,接口道:「這姓查的傢伙活脫一隻倒掛的風乾鴨,業已上了架子,嘴巴卻硬,我說胡哥,這樁事得交代他們,我生平最討厭尖舌硬嘴的人!」 大老爺笑眯眯的道:「現在嘴硬不稀奇,要能一路硬到底才算好漢,小黑子,咱們騎在驢背止看唱本,且走著瞧吧。」 被稱做「小黑子」的二老爺拍了拍巴掌,帶著痰音叫了一聲:「來人哪,押這姓查的下去——」 隨著他的招呼,卻不見有人進來,只那座靠在牆壁上的木雕香案忽然無聲移動,顯露出一個窄小的門洞來——開在牆壁上的門洞。 門洞裡,像變戲法一樣鑽出兩個人,兩個精壯結實,全身金衫的人。 二老爺一揮手,不耐的道:「把這傢伙帶走。」 查既白站起身來,朝那大老爺一滋牙:「大老爺,有個問題,不知是否問得?」 那大老爺笑容可掬的道:「你說說,我且聽聽看。」 查既白道:「為什麼不現在就收拾我,還得等到後天早晨?」 大老爺手撫白胡,笑道:「問得好,主要是等我們那大侄子回來,他非得親自開頭動手不可,再說,等待挨剮的滋味並不好受,讓你多嘗嘗這種滋味,也算是懲罰的一個項目。」 查既白迷惑的問:「大侄子?」 大老爺道:「就是我們司徒拔山大哥的少爺,司徒玉風,你該不會忘記,就是由你一手破壞了他的美滿姻緣吧?」 「哦」了聲,查既白哺哺的道:「原來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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