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如來八法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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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山獨叟裴炎,卻以左手緊捂腹部,面孔因痛苦而扭曲著,原先的冷酷與嚴酸,已全然被一層焦黃的頹容所掩蓋。 於是,站在二人中間的江青,灑脫的一揮手,道:「束九山,你滿意了吧?這剜目之仇,還有餘恨未消麼?」 束九山忽然搶前兩步,深深一揖,語聲有些激動的道:「江青,老夫老夫對尊駕的大恩永難忘懷…………老夫萬難逆料,尊駕竟會在老夫生死一發之際,賜於援手,适才老夫那招藏於「極西神火」之內的「丹頂腳」,雖可取去裴老匹夫狗命,但老夫這僅存之目,亦必然會傷在他那定坤神指之下………尊駕竟於此危急當兒,出手擋開裴老匹夫之定坤神指,使老夫能報此十載深仇,實令老夫感激莫名…………」 江青用左手搓揉著右腕,微微一笑道:「罷了,适才在下以一記「鐵橫鎖」擋開那定坤神指,到現在為止,腕骨尚疼痛欲裂哩…………」 束九山連忙褪下套在手上的雙矛,又自懷內摸出一包藥粉,急步行上,誠摯的道:「江………兄,老實說,老夫直到現在還摸不透尊駕出面干預老夫與裴炎所結仇怨之事,其真意為何,但老夫絕不妄加揣測,尊駕先後二次賜惠老夫,已足令老夫終生銘感,消除一切舊怨…………」 江青回頭一望此時已坐倒地下,滿面痛楚之色的君山獨叟裴炎,微微搖頭一歎,接著說道:「束兄,在下本意,原是想要化解兄台與裴老兒的這場仇恨,但卻不想這裴炎恁般狠毒,竟以卑陋手段,自背後突襲兄台,老實說,在下實與兄台素未交善,但卻對兄台那磊落心性十分欽佩,故而危急之下,稍加援手,兄台卻無庸如此客套,這裴老兒雖為一教之主,與兄台之光明行徑相較,又不知相差幾許了。」 束九山聞言之餘,心中十分受用,呵呵笑道:「兄弟,咱們真叫不打不相識,若非兄弟你出手相助,老夫那「丹頂腳」怎能蹴中裴老匹夫?呵呵,又怎能保住這僅存的一目?若非兄弟你臨危賜助,老夫尚真不敢相信兄弟你會與老夫站在一方哩…………」 他說罷,眼看到手中藥粉,不由啊了一聲,笑道:「呵呵,老夫幾乎忘了,這包藥粉乃是老夫精心自製,對活血凝骨俱有奇效,兄弟,你快敷上。」 江青笑著接過,邊問道:「束兄,那裴灸向有活命之望麼?」 龍虎追魂束九山聞言,回頭怒瞪了已然面如金紙,浮氣如絲的君山獨叟裴炎一眼,傲然笑道:「兄弟,你休要看斐老匹夫此際尚能呼吸,呵呵,不出一時三刻,他便會七竅流血而亡,老夫這「丹頂腳」異常狠辣,乃是專挑敵人下腹陰脈,死狀宛如中了天下劇毒「丹頂紅」,裴老匹夫或者尚可多挨片刻,但是,亦丕過多受些活罪罷了。」 江背微微一哂,又道:「他好似連話也說不出了?」 束九山大笑道:「中了老夫『丹頂腳』之人,只想多喘兩口氣,那裡還會有精力講話?」 江青將紙包內的黑色藥末敷於右腕之上,裝做漫不經心的問道:「束兄,大仇已報,未知束兄今後有何打算?」 束九山忽然嘆息一聲,仰望灰黯的雲天,悠悠說道:「不瞞兄弟,老夫對江湖生涯,早已厭倦,此次複出江湖,全為報那十年前三芝山下剜目之仇,如今仇湔恨雪,心事已了,老夫即日便要趕至塞外長白山,與一故友相偕隱居,終老天年…………」 江青深深頷首,沉聲說道:「但願束兄此去,能使游林泉之間,飽覽山川之勝,以塞外大漠平原,冰河瑩雪奇影,滌淨束兄胸中塊壘,更為修心養性奠定良基。」 束九山如有所思,若有所悟,沉思片刻,他忽然道:「兄弟,此間已經無事,吾等何妨尋一酒肆,對酌幾杯?一面消消寒氣,更可把晤長談,只怕日後你我相會之期,迢遙難定了。」 江背正待答話,忽然掠身而起,躍至倒臥丈許之外的赤陽判官郭芮身前。 束九山正自瞠目不解,江青已太息一聲,道:「束兄,赤陽判官已然死了。」 龍虎追魂束九山不由微凜,急步上前,道:「奇怪,老夫僅將他剌傷成殘,並未予以致命之擊,為何竟然死去?」 江青緩緩蹲向地下,略一驗視,搖頭道:「他是咬斷舌根自絕的,唉,這赤陽判官性烈如火,想是自知成了殘廢,悲憤過度,不願苟生下去其實,我輩習武之人,皆將一身所學,視為第二生命,一個習武之人在驟然間變為殘廢,即等於剝奪了其一生作為,活著尚有何意義?唉,死了也罷,死了也罷…………」 龍虎追魂束九山被江青說得一陣訕然,他低頭一看赤陽判官那青絮的面孔,怒突的雙目,已知斃命多時了,而在此刻,束九山又能說什麼呢? 江青用手撫合了赤陽判官怒睜不眼的雙眸,站起身來,向束九山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苦笑。 束九山微微移目他視,低聲道:「兄弟,咱們走吧?」 江青向倒在地下的三個靈蛇教高手一望,目光極快的掃過尚在出氣如絲的君山獨叟裴炎,又落在束九山血漬斑斑的肩頭上。 他輕輕說道:「束兄,你肩頭的創傷?」 束九山笑道:「不妨,這是以裴炎一條性命換來的,何況又僅是表皮之傷呢!」 「束兄,氣溫酷寒,是麼?而且,只怕又快要下雪了。」江青淡淡的說。 束九山不明江青語中含意,茫然點頭。 江青沉聲道:「束兄,在下祝你一路順風。」 束九山征愕的望著江青,詫異的問道:「兄弟,你不與老夫同飲一杯麼,咱們此別之後,只怕再會之機很渺茫了。」 江青讓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笑意是奇特的,有一種微妙的情感滲雜其中,但是,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了悟這奇妙的微笑內包含了什麼? 於是,江青行近兩步,誠摯的握住束九山的雙手,道:「束兄,冰天雪地,寒風眨骨,在下實不忍這三具也暴置冰雪之上,而在下日來連遭變故,心緒煩亂,更不宜與束兄合飲掃興,別矣,別矣,但願束兄今後能長憶你我今昔之情誼,緬懷之餘,時時以上天好生之德為念,莫再起殺戮之心。」 龍虎追魂束九山愴然卓立,白髮蕭蕭,目光黯淡,他好似感觸到很多,又好似十分空虛。 良久 束九山用力與江青互相緊握,語聲微顫的道:「兄弟,我去了,願你珍重」 江青懇切的道:「是的,你也珍重。」 於是,龍虎追魂束九山那魁梧的身影,倏而飛掠五丈之外,回頭揮手,又疾奔而去,瞬息間,就消失在雪地冰天中。 江青默默獨立,目注束九山身影消逝之後開始籲出一口深深長氣,他又佇立了片刻,忽然躍身而起,在四周急速的繞行查視起來。 四周仍是靜寂的,除了地下的躺著的三個人,除了江青,沒有任何一個人影,甚至連一隻微小的生物也法有。 於是,江青滿意的笑了,大步往君山獨叟臥身之處行來。 天空仍是灰黯而陰鬱的,而北風,卻吹拂得更起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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