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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是友猶敵

  龍虎追魂束九山亦下意識的往側旁稍稍移出兩步,醜陋而猙獰的面孔上,有著一絲迷惑,他也同樣的揣測不定,面前這位名震江湖,對自己亦恩亦仇的火雲邪者,到底存著什度企圖?

  自然,束九山不會忘記,首日挫敗于江青手下的一幕,這深印在他心版上的烙痕,是多度鮮明啊!

  緩慢的,江青終於行至二人中間,他勉強自嘴角擠出一抹晦澀的微笑,語聲有些亞的道:「二位,死者已矣,萬事俱了,難道早年的陳債舊怨,至今還不能化解麼?」

  束、裴二人,料不到江青會說出這句話來,因為,照二人與江青的惡劣關係看來,他原該袖手旁觀,任由二位相殘至死,但是,在這白雪皚皚的地面上,染上太多的血腥卻與武林中冤冤相報的怨仇一般,顯得太過殘酷與愚蠢了些,如能了斷這一筆事過境遷的舊怨,不是比那殺戳流血要來得祥和得多麼?」

  束九山聞言之下,額際青筋暴起,僅存的獨眼中凶光隱射,語聲中充滿仇意的道:「姓江的,你說得倒輕鬆,老夫這一隻招子,便如此平白吃裴老兄剜去麼?」

  君山獨叟裴炎不甘示弱,怒道:「束九山,你休要出口傷人,本教主向來不吃這一套!」

  龍虎追魂束九山大吼一聲,雙臂猝揮,龍虎雙矛宛如驟起的數十道電光,怪蛇般複又溜瀉向裴炎身上。

  橫在中間的江青,幾乎在束九山動手的同一時刻,兩手十指應勢彈出,十道晶瑩的劍形勁氣,亦適時迎上,而這時,君山獨叟方始舞起手中的「紅玉鎖骨鞭」急擋。

  在一連串的緊密暴響過後,龍虎追魂束九山已踉蹌蹌退出三步,他口中粗厲的叫道:「好哇,江青,你果然幫起裴老兒來了,媽的,這也算是你成名江湖所做的手麼?老子心意已決,豁出這條命也要鬥鬥你這乘人于危的鼠輩!」

  江青以一招天佛掌法中的「金頂佛燈」擊退束九山,卻並未趁勢而進,他冷冷一哂,道:「束九山,你用不著如此大呼小叫,江青如若存心架梁,大可單獨尋你比試,憑我火雲邪者,大概尚無庸以二敵一吧?」

  束九山微微一征,尚未及答話,江青又冷然道:「做事不可太狠,逼人不能過絕,束九山,江某與那位裴大教主亦有舊隙未清,並非為他出頭頂碴,江某如此行事,只是不願眼看二位這身辛苦多年練成的絕技,為了一點仇恨而永埋黃土!」

  龍虎追魂束九山目中凶光又熾,滿口鋼牙咬得格格直響,但是,他這次卻沒有貿然行動,氣極大吼,道:「江青,你這叫行俠仗義,還是叫大發慈心?難道老夫一隻招子,竟如此不值錢麼?」

  江青微微搖頭,束九山又叫道:「姓江的,老夫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那幾手功夫,老夫我自認不足比擬,但卻決不含糊,閣下如有興致,盡避挑個地方,老夫我准定捨命陪君子,刀山劍林也去玩一趟,不過,老夫與裴炎這剜目之仇,卻請你千萬不要插足其中,這種慷他人之慨的方便,實不是大丈夫的磊落行徑!」

  束九山語氣之間,難然仍透著狠辣,但已有一絲緩和的意味。

  江青移目一瞥默立於傍,面上毫無表情的君山獨叟,沉聲說道:「束九山,假如你已取回代價,是否便可以罷手不戰?」

  龍虎追魂東九山聞言之下,不覺有些迷惑,他稍微遲疑了片刻,始道:「這個自然,但是老夫卻並未取回代價。」

  江青冷冷一笑,道:「尊駕這只招子的代價,須要如何償還呢?」

  束九山毫不考慮的脫口吼道:「簡易之至,只要裴炎老鬼一命相抵!」

  君山獨叟勃然色變,濃眉怒剔道:「容易,容易,老夫一命在此,束九山,你有能耐,便不妨過來取去。」

  不過君山獨叟裴炎心中甚是雪亮,他知道在十年以前,龍虎追魂束九山的武功已自非同小可,與自己亦僅是一線之差,十年後的今天,龍虎追魂於絕嶺苦練的結果,實已超出君山獨叟之上。

  這也是說,君山獨叟若非有意外的奇跡,落敗於敵人之手,只不過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而裴炎更明白,此次「失敗」的意義,則定然是生命的結束但是,以君山獨叟橫行江湖數十年的威望來看,利刃相加亦不能稍有合糊,否則,他日後焉能再有顏面見人?

  江青早就看出君山獨叟此刻實已色厲內荏,但是,在江青的內心沃深處,卻蘊孕著另一計畫,於是,他迅速站立到一個可以同時拒退二人的角度,冷然道:「束九山,閣下那只眼睛,所索求的代價亦未免太大了。」

  束九山怒瞪了君山獨叟一眼,悻道:「姓江的,這他娘的又不是做生意,豈能討價還價?你又何苦非要淌這趟混水?」

  江青雙眸倏睜。大聲道:「束九山,尊駕可以自去,十年之仇,尊駕早已報還。」

  龍虎追魂束九山不由滿頭霧水,他驚疑了一刻,忽然破口大駡道:「江青,你縱然武功高絕,也不該如此調侃老夫,媽的,裴灸尚好生生的站在那兒,老夫幾時報過仇了?」

  江青望著束九山唾沫橫飛的大嘴,慢條斯理的道:「七環手武章已死於你雙手之下,赤陽判官郭芮亦重創成殘,難道說,這一條半人命,尚抵不過你一隻眼睛麼?」

  束九山一時語塞,面孔漲紅,他嘴唇翕合了幾次,始大叫道:「好,好,江青,你如想橫裡插入老夫與裴炎這件恩怨之中,亦不用如此轉彎抹角,來吧,二位便一起上,我姓東的認了!」

  江青面色逐漸轉寒,他生冷的道:「束九山,你果真要一意孤行麼?你毫不感念以前江某未乘人于危之舉麼?」

  東九山全身一震,好似泄了氣的皮球,他喃喃自語:「是了,是了,我曾說過再次相見,必然報答他那次不殺之義…………但是…………但是我的眼睛…………被裴炎活生生剜出的眼睛…………這十年的仇恨煎熬…………便如此平白了斷不成?」

  江青實在是不得已,他原是個最不甘示思於人的俊彥,但是,目前不甩比法,怎能阻止眼前這場一觸即發的流血事件?又怎能達到他內心深處那個企望呢?

  江青知道,龍虎追魂束九山,難然惡名遠播,以手沾滿血腥,然而,卻是個恩怨分明,一諾千金的江湖硬漠,只有以恩相挾,方可能環轉這場無法避免的血戰。

  雪地上。站著這三個人,沒有一絲聲息,誰也沒有說話,但是,顯然空氣中充滿了緊張與沉悶………

  三個人有三個不同的想法,有三種回異的心情,而最難於抉擇和激動的,便是龍虎追魂束九山。

  緘默,寂靜,清冷,緊張,混合著寒風,在四周飄拂,遊移,驀然一條鮮紅如毒蛇般的光影,疾如西方天際的閃電般,迅捷無匹的點向正垂首深思的龍虎追魂東九山背心的「志堂穴」。

  來勢是如此迅速,幾乎在光影閃晃的同一時尚,那雕成骨骼形的沉重鞭頭,已到達束九山背後寸許之處。

  夜空中的流星。也不及江青的行動快捷,他腦中突然掠過一個奇異的念頭,而在這意念尚未再次通過他的大腦時,雙掌已驟然展出。

  一溜閃爍的星芒,滲合著如滿月也似的銀弧,如神跡般自江青的掌勢中飛出,擊向那條宛如怪蛇似的紅影之上。

  「蓬啪」一聲脆響過處,那條紅色長鞭已猝然吃江青掌力震起三尺,而執鞭突襲之人君山獨叟裴炎,亦同時悉哼了一聲。

  倉促中,龍虎追魂拚命躍出三尺,他措手不及之下。形感顯得十分狼狽。

  束九山身形始出,腳尖一點地面,滴溜溜一個大轉身,兩條寒芒隨著他身軀的回轉,立時射至君山獨叟身前!

  江青雙目微轉,故意大呼道:「喂!停手,停手…………」

  二人那裡肯聽,瞬息間,已如電光石火般互相攻拆了十餘招之多!

  龍虎追魂束九山此刻暴怒若狂,招狠式猛有如江河決堤,滾滾不絕,口中亦在不住的大吼道:「江青,你親眼看到了,這便是靈蛇教教主的君子作風與手段,媽的,卑鄙齷齪,下流無恥………」

  君山獨叟裴炎原想於束九山分神思慮之際,猝起難發頭,以期一舉得手,永絕後患,但是,如今卻事與願違,反而更加觸動了對方的仇恨與憤怒。君山獨叟這種舉止,在武林道義上是絕對說不過去的,他這時理虧於人,只有硬著頭皮,傾力與束九山相搏。

  白雪在二人逐漸沉重的腳步下四散飛楊,這兩位名重一時的黑道高手,此時頭頂上俱是熱氣騰騰,他們已將全身功力貫注於四肢之上了。兵器的光影成片、成線、成點,腿勢如山、如椿、如環、如弧,在連綿不絕的疾攻猛打中,有著狂風暴雨般的威勢。

  五十招過去

  江青雙目一瞬不瞬地,盯在二人幾乎已不可辨認的奇妙招式上,紅的鞭身,在兩道彎曲的矛光中縱橫、翻飛。忽地龍虎追魂束九山身形騰空而起,口中厲嘯連連,龍虎雙矛精芒大盛,有如驀然閃射的電光,奇速無比的攻向君山獨叟喉頭要害,雙足倏起,才緊接著瑞向敵人腹部「堅絡三焦」。

  這乃是束九山苦研的龍虎雙矛法中,最犀利的招式之一,「極西神火」!

  君山獨叟裴炎驟覺滿目寒光閃掣,銳風如錐,不由大喝一聲,偏身外掠,右手「紅玉鎖骨鞭」,抖得筆直,一式「大羅一現」戳向束九山前胸,左掌中指突出,點向敵人僅存的右目!招式歹毒之極!

  江青神色一凜,急忖道:「是時候了!」

  身隨意動,他那瘦削的身軀,立即有如鬼魅般飆然潛入戰鬥龍虎追魂束九山的語聲,亦同時厲的響起!

  「呵呵,久違了,又是定坤指!」

  刹那間,人影橫飛,呆響不絕,狂笑、悶吭、冷叱,混成一片。

  半晌。

  龍虎追魂束九山愕然立在地上,兩手所執的龍虎雙矛,在他雙臂的垂直下,泛著寒森森的光芒,而他面孔上的神色,除了驚愕外,顯然尚包含有感激與欣悅一種滿足後的欣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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