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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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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連心 蘇婕連夜啟程之後,莊翼的感受不僅是若有所失而已,他竟覺得驟然間好象缺少了許多說不出的什麼,不曾有過的空虛充斥在他胸懷,坐也難安、臥也難安,面對一樓的寂寥冷清,彷佛還留散著伊人依稀的香澤,他這裡走走、那裡看看,全無心緒,人倒變得怔忡起來。 阿忠端上來的茶早涼了,他一口沒喝,更不想重沏,連思維都像跟著蘇婕的身影飄走了,還是怎麼回事呢?那笑靨、輕語、柔眸、那低輕顰、嬌嗔、凝望,就如此的令人魂縈夢系、神思蕩漾? 才起更,莊翼毅然收拾妥當,交待過阿忠幾句,牽馬出門,直奔「提調司衙門」。 衙門前面大天井的左側,有一排磚瓦房,即為「密案檔」所在,管檔案的刑名師爺姓姜,叫薑省吾,表面上的身份是幕賓,實則負責與刑部堂官的直接連絡,雖屬文職,許可權不小。 莊翼衙前下馬,逕自來到「密案檔」隔室,三不管舉手敲門——姜師爺原為孤家寡人一個,日常便住在衙門裡,順便搭夥,老光棍的生活,求的乃是個省時省事。 室裡熄了燈,不過經過莊翼這一陣擂敲,便死人也給驚跳起來,夜沉聲急,越發撼人心魄,但聞室內僁嗦聲起,立時傳來薑省吾那蒼老疑悸的嗓音:「來了來了,是誰呀?半夜三更起來擾人清夢?衙門叫火燒啦?」 莊翼湊在門邊,壓低聲調:「姜師爺,是我,莊翼。」 房門呀然啟開,薑省吾就著裡頭剛剛點燃的燈光,影綽綽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果然正是他的上司莊翼,不由大為意外,一面趕緊整理衣衫,邊急切的道:「老總寅夜駕到,可是有什麼重大變故發生?」 莊翼忙道:「驚擾老夫子,實在抱歉之至,重大變故倒是沒有,只是我自己有點私事,要請老夫子幫個忙……」 薑省吾這才放下心來:「言重言重,老總有事,儘管交待,能之所及,無不效命,老總先請屋裡寬坐——」 搖搖手,莊翼道:「不必坐了,就在這裡講吧-師爺,明天大早,堂裡『恤刑司』李大人不是要來巡視咱們衙門麼?」 薑省吾頷首道:「是呀,待準備的各項檔案文表我都已弄舒齊了,老總不必擔心,明朝應卯,包管件件通關,叫李大人半點毛病挑剔不出——」 莊翼苦笑道:「不是這樁事,師爺,說起來,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姜省吾滿頭霧水的道:「老總,你還會有什麼難事?黑白兩路、官民二界,有誰比你吃得開、兜得轉?如果你都辦不通的題目,我就更沒輒啦!」 莊翼帶幾分尷尬的道:「你錯了,師爺,這事非你莫辦,再怎麼頂,你也得替我頂一下!」 多皺的老臉上是一片茫然,薑省吾吶吶的道:「但說說看是怎麼的一個內容,老總,你又叫我去頂什麼?向誰去頂?」 乾咳一聲,莊翼道:「師爺,我有點急事,和公家無關,全屬私人性質,所以,呃,今晚上必須離開『老龍口』,得一陣子才能回來,可是我這一走,明天李大人來丁誰去招呼和接待?又如何解釋才好?除了你老出面擔待,別人怕扛不下來……」 薑省吾恍然道:「原來是這一碼事,老總,照規矩和道理說,大堂司官擇期下巡,咱們是受巡的主要屬衙,你這正經全職的總提調不在場,卻跑去辦自己私事,可確實不大妥當,李大人萬一有被輕慢的感覺,回都告上一狀,漏子怕還不小……」 莊翼道:「就是這話了,師爺,無論如何,要請你幫這個忙,怎麼把公私場面應付過去,侍候得李大人順心順意、舒舒服服,就全看你的了!」 摸著下巴,薑省吾沉吟著道:「老總,你的事,真有這麼個急要法?」 莊翼立道:「師爺急要無比,此中不但涉及生死存亡,更有關我個人終身的幸福,你說要緊不要?」 姜省吾瞿然動容:「若是如此,自則無可厚非,也罷,老總,且請放心辦事,這裡由老夫我全力承擔了!」 莊翼高興之餘,仍不免有些擔憂:「你有把握麼?師爺!」 薑省吾嘿嘿一笑,挺自負的道:「李衡李大人在幹『恤刑司』之前好些年,同我在『應天府』府衙一起做過幕友,他搞的是文案,我弄的是刑案,算來有同儕之誼,他是個什麼個性,我清楚得很。再說,官場上這一套我是熟之又穩,精滑出油了.要對付這等場面,更且得心應手、包管誤不了事;李衡官雖作大了,情份總不能沒有,老夫我為了頂頭上司扛他一肩,他好意思破臉?」 拍拍薑省吾肩膀,莊翼感激的道:「好極了,師爺,一切全仰仗啦!」 薑省吾撚著額下幾根稀疏的鬍子道:「老總,你寬念吧,我等著聽你的好消息就是。」 莊翼重重抱拳:「夫子義助之情,必不敢忘,事成回頭,當再謝過夫子!」 薑省吾笑呵呵的回一長揖:「好說、好說,慢走、慢走……」 於是莊翼飛奔出衙,翻身上馬,直往茫茫夜色中狂馳而去,連衙門口的衛卒向他行禮都顧不得了。 「老龍口」距離「淩波渡」,約莫有一百二十來裡路遠近,有驛道相同,路線雖然稍嫌曲回,還算是好走;莊翼估量發力奔上終宵,大早歇息個把時辰後再行登程,大概近午時分也就抵達目的地了。 蘇婕在焦少寶的隨護下,不過比他先走了兩個多時辰,且沿途上不定比他趕得急,他預料很有可此只在前腳跟後腳的情形下于「淩波渡」相見。 腦中想的、心裡思的,全是與伊人會晤時的歡愉興奮,臆度及蘇婕看到自己那一剎間的驚喜神情,莊翼更快馬加鞭,恨不得插翅飛去了。 一路攢趕,行程進度完全如莊翼事先所期,午時前後.果然已抵「淩波渡」,他向街上路人略一探詢,很容易就找到座落在東碼頭前街的「官勝記」。 「官勝記」是一幢濱臨河邊約三層磚瓦樓房,占地寬敞,格局恢宏,只是略嫌老舊了些,這個所在,乃是蘇婕師弟官獨行的總堂口,舉凡屬下十幾座碼頭千余人的指揮調遣,皆於此地發號施令,算是他們這個組合的中樞重地。 莊翼門前下馬,尚未踏上石階,業己查覺氣氛有異——高聳寬闊、黑漆鑲嵌著獸環的兩扇大門整個啟開,裡外都黑壓壓的擠滿了人,人群東一堆、西一撮的聚合著,有的在竊竊私語,有的面無表情,右的來回踱步,有的頻頻向門外張望,不論是什麼樣的形態,其緊張焦慮、盼望殷急的表情則無二致,這麼多人,卻聲息低微,幾近沉寂,像有一股看不見的壓力窒罩全場,把人們的心都擠縮了。 無端的也跟著不安起來,莊翼匆匆沿階而上,尚未進門,兩名大漢已橫身相阻,那剃個大光頭、青皮油亮的漢子上下打量莊翼,還算客氣的問道:「朋友,請問找誰?有何貴幹?」 莊翼含笑點頭:「我姓莊,叫莊翼,特地前來探望你們官當家的師姐蘇姑娘,尚請傳報一聲——」 光頭大漢眼睛一亮.立刻變得又是親熱、又是恭謹的道:「尊駕莫非就是莊總提調?打『老龍口』來的?」 莊翼道:「正是。」 光頭大漢興奮的道:「聽大小姐說,總提調身有要務,得待個兩三天才能攆來,不想現下就攆到了,真個上蒼有眼、得天之助啊……」 一個蓄著花自鬍鬚的乾瘦老者,這時急步趕來,沖著莊翼抱拳當胸:「莊總提調?」 莊翼還禮道:「在下莊翼。」 老者連忙自我介紹:「老朽戚蔚,忝掌本組合第三船隊——」 莊翼忙道:「原來是戚船主,失敬、失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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