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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任他如何吼叫,陸挽危與莫雙浪皆充耳不聞,反倒走得更急、更快了。

  龔慕俠不由肝腸寸斷、欲哭無淚,人坐在地下,伸一隻手不停拍打,直有哭天搶地之勢:「這算什麼江湖信義、武林道統?又算那門子成名人物?我一個一個操他們的娘啊!拿了我一萬多銀子的前金,就這麼不疼不癢的走了活人,撤手不管啦,沒臉沒靛的兩個東西,你們還我的錢,還我的錢來……」

  「疾風」鮑占魁「嘖」了一聲:「乖乖,姓龔的莫不成是瘋啦?」

  「火雷」龍在田哼了哼,道:「自己一條命能否保住猶難說,還想退錢哩,往那裡去退?」

  莊翼道:「姓龔的已達而立之年,怎麼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不同小孩子撒野一樣?」

  屈無量一拍手:「結束了,孩兒們,先把這強劫民女的雜碎給我捆起來!」

  「六合雙鷹」虎撲而上,兩個人手上兩條牛皮索.只眨眼之間便動作俐落的將龔慕俠綁了個結實。

  鮑占魁轉頭問道:「人是捆起來了,大哥,卻待怎生處置?」

  屈無量道:「簡單之至,逼他吐出錢銳的下落之後,一刀砍了拉倒,想熱鬧點,弄去林子裡挖坑活埋也行,誰有興趣誰去看,我可不湊合了。」

  莊翼提高了聲調:「焦少寶,這個差事交給你辦,問清楚姓龔的,把錢銳藏匿何處?」

  焦少寶躬身回應,大步向前,一把提起龔慕俠拽出包圍圈外,這一拖一拽,觸動了斷骨傷重,痛得他殺豬似的嚎叫不已!

  院落內的鏖戰似亦有了結果,樊慶堂領著兩名「六合會」的弟兄奔了過來,氣吁吁的向屈無量稟告:「大當家,裡頭的紛爭全擺平了,來敵共有十三員,為首那個叫齊昌,號稱『渭水釣龍叟』,除了他被生擒之外,其餘當場砍殺七名,跑了兩個,另外尚活捉了三員,請大當家諭示如何發落?」

  屈無量道:「我們的人可有折損?」

  樊慶堂道:「大錘手穀牧遠掛彩.中堂二執守黃光戰死,還傷了兩名頭目,『起霸山莊』也有兩個『紅衣把頭』負創,最抱歉的是鐵捕段頭兒始才癒合的肩傷又扯裂了……」

  屈無量還算滿意的道:「總結起來,我們多少占了些上風,這一仗,應該是打贏了,樊慶堂,那邊的事交給『起霸山莊』戰百勝去處置,你傳令下去,鳴金收兵啦!」

  樊慶堂問道:「俘擄的那幾個,也交給戰大總管麼?」

  屈無量瞪眼道:「堂口裡糧食多了不是?帶回去好奉養?」

  莊翼道:「慶堂,怎麼齊昌又來湊熱鬧了?上次放過他,原不指望他感恩圖報,但再怎麼說,他也不該夥同姓龔的來與我們作對!」

  樊慶堂笑了:「姓齊的一直口冤,六爺,他說他事前根本不知道這場轇轕裡有你老插手,他只曉得對象是『起霸山莊』,沒料到這一來又跟咱們碰頭啦!」

  莊翼搖搖頭:「天南地北,偏湊得這等巧法,冤家路窄不是?」

  樊慶堂謹慎的道:「六爺的意思是?」

  莊翼低聲道:「轉告戰大總管一聲,就說請他從輕發落,能不結子最好——另外,蘇姑娘沒事吧?」

  樊慶堂道:「是!我這就跟他去說了;蘇姑娘毫髮無損,對方被殺的七個人裡面,倒有三個是死在蘇姑娘劍下,她那身本事,可真叫一點也不含糊!」

  莊翼放心是放心了,卻忍不住歎氣:「一個姑娘家,殺性太重了總不好,找個時間,得切實勸導勸導她……」

  樊慶堂離去之後,焦少寶已轉了回來,他面對莊翼,若無其事的道:「六爺交待的事已經問明白了,錢頭兒被囚在『老龍口』西大街南牌坊右邊第三間一家磨坊裡,人受了點傷,並無大礙,請六爺的示,接著該怎麼辦?」

  莊翼道:「就一遭麻煩你吧,焦少寶,你馬上跑一趟,去救錢銳出來,然後送他到範六指那裡治傷,你們不必再來這裡,回錢銳住處將他安頓好就行。」

  焦少寶答應著匆匆走了,莊翼向他二哥鮑占魁道:「姓龔的沒叫焦少寶弄死吧?」

  鮑占魁笑道:「好象還活著,不過似乎吃了點苦頭,要論刑求逼供,搪得住焦少寶那幾下子的角色還不多。」

  屈無量走過來道:「這裡打理清楚,我們也好走人了,老六,你還有事麼?」

  莊翼道:「大哥,我看,把龔慕俠也一塊交給戰百勝算了,他們之間的過節,由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犯不著越俎代庖,橫插一腿。」

  屈無量聳聳肩,無可不可的道:「隨你吧,我都沒有意見,只要你活始亂跳,能安身全命,其它一概好說。」

  這時,院門內人影映現,蘇婕和戰百勝雙雙奔來,尤其蘇婕那一身鮮豔的紅,耀眼刺目,老遠就可辨認出來。

  向屈無量眨眨眼睛,莊翼趕緊迎了過去,若非大庭廣眾之下,他還真有幾分張開雙臂,將伊人擁之入懷的衝動呢!

  ***

  燈下,蘇婕臉色悒鬱的走了進來。

  莊翼把手中的書冊置回小幾,起身相迎:「什麼事不高興?看你眉頭皺得這麼緊?」

  蘇婕心煩的說:「我師弟托人稍口信來,要我儘快趕回去一趟,說是範威那邊又在找麻煩了!」

  莊翼「哦」了一聲:「事情總要有個解決才好,拖在那裡不是辦法,你師弟官獨行大概一向聽你的聽慣了,大主意便拿不下來,你回去一趟也好——」

  頓了頓,他又道:「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蘇婕道:「今晚上就走?」

  莊翼愕然道:「這麼急幹嘛?」

  蘇婕悶著聲道:「上次田老闆的生意姓範的沒攬到,就一直耿耿於懷,含恨在心,又跟我一場衝突之後損兵折將,緞羽而歸,一口怨氣越發難咽,這些日子來,他無時無刻不在亟思報復,設想算計我們。據道上消息說,這幾天範威暗地裡又在調兵遣將,積極佈置,分明有所圖謀,他的物件,分明是沖著我們來,萬一發生狀況,整個局面便不易收拾了!」

  莊翼沉吟著道:「但是,這兩天我走不開,刑部『恤刑司』明早就到,這一程是專來巡閱我這個衙門的,公事通達半個月前就來了,要編藉口都不好編……」

  忽然笑了,蘇婕道:「別自作多情.誰要你跟著去?」

  莊翼深深注視著蘇婕:「沒有人要我跟著去,但直覺上就認為應該跟著去,蘇婕,我們似乎分不開了……」

  蘇婕沉默了一會,柔情脈脈的道:「說真的,只要你有這片心就矷,不一定非陪著我不可;這趟回去,情況怎麼樣還難講,也有可能化險為夷,彌消變故,到底,範威得仔細合計他的勝算如何?稍稍欠缺把握,我諒他亦不敢蠢動!」

  莊翼搓搓手:「這是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形勢急轉直下,兩邊一旦血刃相向,爆發惡戰,我不在你身邊,怎麼能以放心?唉,委實令人——」

  蘇婕輕聲道:「不用難為自己了,公事也不能不顧;我說過,回去之後,有驚無險亦當不住,但要情勢穩定下來,我立時就返轉『老龍口』……」

  來回蹀踱幾步,莊翼道:「這樣吧,你今晚上先走,我叫焦少寶沿途隨護.他是一把好手,絕對派得上用場,若遇上什麼兇險場面,有他在,可以給你極大助益,兩天之後,等侍候過上官老爺,我連夜趕去你那裡會合!」

  蘇婕喜形於色,眼波如水:「你真是這麼離不開、舍不下我?」

  莊翼坦然道:「情起緣結,便心心相系,這豈是裝扮得來的?」

  蘇婕點頭:「那麼,我等你來。」

  俏眸一轉,她又道:「知道來那裡找我?」

  莊翼笑道:「『淩波渡』東碼頭前街,『官牌記』便是,我沒有說錯吧?」

  蘇婕驚訝的道:「誰告欣你的?」

  莊翼一笑,摟蘇婕入懷:「沒有人告訴我,包括你,可是我自己會聽會記也會去問,因為我怕萬一那天你悄悄跑了,我總得有個地方去追去找呀!」

  偎在莊翼胸前,蘇婕輕輕咬著他的胸肌,邊吃吃而笑:「老總,說你壞,你還真個是不正經的壞呢!」

  夜靜了,燈花爆開一個蕊,清脆的響聲起處,蕊是成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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