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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第三十一章 活擒

  屈無量微微點頭,道:「老六,不用多久,這個場面便可結束,姓龔的一夥人,業已是強弩之末了。」

  莊翼小聲道:「得留著龔慕俠。」

  屈無量訝然道:「為什麼?」

  莊翼道:「錢銳還扣在他手裡,如果姓龔的挺了屍,咱們去那裡搭救錢銳?」

  屈無量道:「好吧,便留他多喘口氣吧!」

  就在二人對話的當口,「玄波」金一鶴已痛下煞手,袍袖之中已然標射出一隻尺許長、小指粗細的鋼釘,洪吉奮力揮動白漆扁擔橫架,鋼釘「奪」的一聲竟穿透扁擔,帶得洪吉整個身子打轉,他兄弟洪祥見狀大驚,急速撲上救援,金一鶴則突兀反撲洪祥,兩邊勢子都急,剎時接近到幾乎相撞的地步,金一鶴就在彼此將要接觸的須臾,猝向斜走,洪祥的黑漆扁擔尚未揮落,人已殺豬般慘嚎起來——誰也不曾看到,另一隻鋼釘是什麼時候插進他左胸的!

  洪吉始一站穩腳步,洪祥已經眼瞅著活不成了,他此刻方經領悟,人家攻他為虛,故意造成危急情態,引洪祥來援,從而奪洪祥之命是實,這種圍趙打齊的謀略並不複雜,可悲的卻是反應上慢了一拍。

  雙目幾欲突出眼眶,洪吉長號著將一根白漆扁擔揮舞得有如狂風怒浪,挾著碎石裂鼎的強猛力道卷向金一鶴,光景恨不能一下子便把金一鶴搗成肉漿!

  預料會是這麼一個狀況,金一鶴等待的也是這麼一個狀況,他身形恍同秋葉飄旋,敢度于對方淩厲的攻勢間隙穿飛閃掠,袍袖倏揮,又一隻鋼釘射出,但見光影映昡,快逾閃電,在人們的視線未及追攝之前,洪吉已驀然步履顛躓,連連以扁擔撐地,又自全身一挺,打橫逆倒!

  那只鋼釘,釘入的部位正是洪吉的咽喉,所以,難怪他不曾出聲嗥叫!

  屈無量歎一口氣:「老三的『閻王釘』威力不減,最機巧的是那只變化莫測。」

  莊翼當然清楚三師兄在這所謂「閻王釘」上的修為。前幾年,他親眼目睹金一鶴於關外「長白山」麓以「閻王釘」打狼,約莫是三十多頭的一窩狼群,金一鶴用十二隻「閻王釘」就全部殲殺殆盡,一釘出手,往往串起兩三隻惡狼,那種狼屍漫天翻騰,就地哀嚎的景像,真個又淒厲、又過癮。而且.前後僅只幾次呼吸的空間,一切俱已結束,釘的貫穿力道,射出時的奇妙角度,委實令人叫絕。

  「來紅」譚遇春的招法已越來越緊密,越來越暴烈,一柄無扇鋼扇,時而「嘩啦啦」展現為弧形的刀面,收攏並指有若短戟,運用之精,有若如臂使指、隨心所欲的程度,陸挽危雙斧雖利,技藝雖絕,造詣上到底遜了一籌,再加心中壓力沉重,更感束手束腳,難以抗衡,敗象業已十分明顯。

  莫雙浪力敵焦少寶,仍然是個纏鬥局面,雙方豁命拚殺,各逞所能,看樣子一半時還不會有結果,屈無量一旁觀戰,早已面露不耐之色了。

  情形最狼狽的,恐怕要算龔慕俠了,他與「火雷」龍在田交手,被此實力相差懸殊,起先尚可勉強抵擋,到了後來,單剩挨打的份,處處受制,步步難邁,整個形勢全已操縱在龍在田掌心,指南打北,得心應手,模樣倒似在逗著龔慕俠戲耍!

  金一鶴走近屈無量,低聲道:「大哥,不必要遵守一對一的原則吧?這本來便沒有定規……」

  屈無量道:「你的意思是?」

  金一鶴道:「辰光不早,儘快了結才是上策。」

  望了莊翼一眼,金一鶴又道:「不過,老六不許動手,他的傷勢尚未大好,可別又牽扯出毛病來。」

  屈無量頷首道:「當然。叫孩兒們歷練、歷練吧!」

  金一鶴回轉身去,輕喝一聲:「六合雙鷹何在?」

  最裡層的包圍圈裡,兩名容貌情癟、精氣盈目的中年人的應聲而出;金一鶴指了指莫雙浪那邊,冷冷的道:「幫著焦少寶早早的把姓莫的做了!」

  兩人齊聲回偌,而只在回偌的同時,雙雙飛身暴起,分左右齊撲莫雙浪。

  金一鶴面無表情的再次點名:「前堂大執守甘祖光、中堂大執守唐信、後堂大執守萬英何在?」

  三名彪形大漢立時挺身向前,個個全是一付躍躍欲試的神情,好象這一陣子下來,都被別得膩味了。

  金一鶴道:「五爺慈悲,你們代他『替天行道』吧。」

  當三個「大執守」圍襲陸挽危的一剎,「疾風」鮑占魁不禁「噗」的笑出聲來:「大夥聽聽,老三發號施令,還真他娘有一套呢……」

  屈無量笑吃吃的道:「而且分得出輕重緩急,你們看,老四逗著姓龔的找樂子,擺明瞭遊刃有餘,老三就不再錦上添花……」

  正與譚遇春拚得力竭氣喘的陸挽危,頓見又有三名如狼似虎的大漢包抄上來,他感覺到的不僅是氣憤、絕望,那股強烈的沮喪尤似黑潮般浸沒了他,一剎間,他體認出自己的無力回天,頓悟及大勢的走向並非個人的能耐得以扭轉——甚至賠上姓命也於事無補;突兀裡,他珍惜起將來,他發現人世間畢竟美好,至少,要比那未知數的幽冥界來得踏實可靠,意念閃過,他急竄而出,雙斧「嗆郎」擲地,嘶聲大喊:「我認裁了!」

  莫雙浪也毫不猶豫,他的拜兄陸挽危始表明態度,他跟著暴退丈外,雙槍用力插入泥土,兩臂下垂,擺出一付「束手就擒」的架勢:「算你們狠,我服輸就是……」

  譚遇春有些猶豫的停止進招,他轉頭望向屈無量,要看看大師兄是個什麼意思?同時焦少寶和「六合雙鷹」也歇下手來,三雙眼睛亦投注在當家的臉上,等候指示。

  兩軍對陣,不殺降將,這不但是沙場上的傳統,也是江湖間的規矩,而「祭天斧」陸挽危和「伏地槍」莫雙浪更未對「六合會」的人馬造成傷害,照道理說,曳甲棄刀之餘,實在也沒有趕盡殺絕的必要了。

  屈無量若有憾焉的嘆息著:「居然來這一招,豈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唉,看光景,是格殺不成了………」

  莊翼忙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大哥,況且又無深仇大怨,抬抬手,得過就過了吧。」

  屈無量笑道:「老六,公門飯吃下來,倒把你弄得心也軟了,也罷,依你的。」

  說著,他朝譚遇春及焦少寶一干人揮揮手,漫聲道:「放人。」

  這兩個字韻出口的須臾,「火雷」龍在田已斷地半聲,左手紅球擊飛龔慕俠的一對「判官筆」,右手紅球奔閃如電,重重的撞上姓龔的小腿脛骨,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龔慕俠已雙手抱膝,滾地哀號了!

  屈無量招呼道:「老四,留活口!」

  陸挽危目睹此情,更覺無顏,連一句「山高水長」的場面話也不及出口,拉著莫雙浪調頭便走,兩個人的兵刃仍置原地,敢情傢伙都不要了。

  龔慕俠痛得面孔扭曲,滿額冷汗,卻急吼吼的怪叫:「陸挽危、莫雙浪,你們不能走,不能走啊,當初大家是怎麼說的?你們怎可臨陣退縮、圖自苟活而棄我於不顧?你們還要不要臉、想不想朝下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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