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起解山莊 | 上頁 下頁
五六


  莊翼道:「這樣弄,對鷗老的面子不好交待,被此之間,到底還有情份在,好歹得留一步。」

  錢銳不由得悄聲提醒自己頭兒:「老總,你還記得葉老爺子有過承諾吧?只要橫豎擺平了這五個人,『一真門』就不再過問此事,也就是說,這五號人物,純粹是五個禍害,咱們幹掉一個算一個,千萬發不得慈悲!」

  莊翼不允:「照我說的去做,錢銳,我有我的看法,我的計較,錯不了的。」

  一邊的段大發走了土來,拍拍錢銳肩膀:「帶人吧,老錢,早完事早歇息。」

  錢銳不再多說,只有配合展大發先給郡康解開反鎖在椅背橫木上的手銬,然後又銬回雙腕,押著郡康推門出去。

  坐到方才郡康受訊的那張厚重木椅上,莊翼陷入沉思,他在估量,『一真門』下一步可能採取的行動,以及,「起霸山莊」的仇勁節又將會有怎樣的反應?

  *          *          *

  天尚未亮,睡在樓上的莊翼已被外面一陣劇烈的擂門聲驚醒,他也才只披衣坐起,點燃燭火,阿忠已經睡眼惺松的領著老潘升奔進房來,但見潘升腳步踉蹌,蓬散著一頭花白亂髮,滿面慌張之色,看到床上的莊翼,竟抖索索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莊翼心知不妙,立即下床趿鞋,邊扶著潘升坐下,好言相慰:「別急,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不用驚慌,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呢……」

  阿忠適時遞過一杯涼茶,潘升雙手握杯,哆嗦了好一陣,始勉強平靜下來,人一穩住,聲同乾嚎:「少爺,不得了了哇,出大禍事啦,老爺在半夜裡不知吃什麼人綁走啦……「

  腦袋裡轟然一響,莊翼頓時臉孔泛白,呼吸急促,他努力鎮定著自己,把音調放得緩和平靜:「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潘升噓著氣道:「就在剛才不多久……我起來上茅房溲尿,經過老爺房外,見門大開著.忍不住心裡奇怪,因為老爺一向都關門睡覺,不習慣敞門,當下伸頭進去一看,老天爺,屋裡的家俱更倒西歪,亂成一片,連床上的被褥也掀翻地上,卻偏偏沒有老爺的影子,我這一急,趕忙四處尋找,裡外叫喚,把魏嫂也呵了起來,兩個人左近跑遍了,楞是不見老爺……」

  莊翼按捺住煩亂的情緒,沉聲問道:「老爺平日裡有沒有半夜出間——的毛病?」

  頭搖得搏浪鼓似的,潘升道:「從來沒有,連偶而召姑娘來家陪宿,老爺都不肯去門口接一下,怎會半夜三更獨自個跑到外面?天又這麼冷,他最怕的就是大寒天……」

  瞪了潘升一眼,莊翼道:「潘升,你怎能確定老爺是在半夜——呃,失蹤的?」

  潘升急道:「這還不容易,我天不亮起來上茅房,老爺人就不見了,要不是半夜出的事,又會在什麼辰光?」

  莊翼思忖良久,悶著聲道:「老爺房裡可發現什麼物件沒有?我是說,信函或特異的標誌之類?」

  潘升茫然道:「我一急之下,啥也顧不得了,找不著老爺,趕緊就跑來向少爺送信,至於老爺房裡有沒有其他東西,倒是不曾留意……」

  「也罷,你稍微一等.我換好衣服和你一齊回去。」

  潘升一個勁點頭,阿忠巴巴的開口道:「少爺,要不要通知縣衙監獄和司裡當值?」

  莊翼一面迅速更衣,邊道:「暫勿張揚,這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等我把情況弄明白再說!」

  片刻之後,他已一切穿戴舒齊,匆匆吩咐阿忠幾句,領著潘升便走,老潘升來的時節是兩條人腿,回去卻與莊翼共跨一馬,自然快當得多,不多久,二人已抵家門,那魏嫂正站在門口,倉倉惶惶的迎著呢。

  莊翼拋鐙下馬,奔進老父臥室,果然只見陳設零亂,被褥拖翻地下,是一付劫後景象,他遍搜全室,卻未發現任何異物,也就是說,綁走他老爹的人,並沒有留下表明事情因由的字樣或記號。

  潘升與魏嫂站在傍邊,全頂了一張愁眉苦臉,老潘升顫著聲道:「少爺,你可摸著點頭緒沒有?老爺是被什麼人架走了啊?」

  莊翼以手抵頭,煩燥的道:「你別嚷嚷,這裡任什麼蛛絲馬跡也尋不出來,叫我如何去摸頭緒?潘升,你跟魏嫂先把老爺房間收拾好,我一個人到前面去靜一靜……」

  潘升叨嘮著道:「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看屋子弄得這般亂法,顯見老爺是想逃未能逃成,奔逐之下才會碰撞得如此一塌糊塗,只不知老爺受了傷沒有……」

  莊翼心煩意亂,顧不得再和潘升多說,他獨自來到前廳,雙手捧頭,深埋椅中,待情緒稍微平靜之後,他定下神來,開始照目前的各種環境形勢及敵我關係去推斷。

  首先,他想到的物件是「一真門」,但正如他所說,與「一真門」之間,仍有情份存在,以「鬼王叟」葉瘦鷗的個性而言,尚不致幹下這等勾當,便算決裂到底,葉瘦鷗亦不可能向他的家人下手,這是起碼的江湖道義,他明白,身為「一真門」首腦的葉瘦鷗富然更明白!

  下一個可能的主兒.便屬「起霸山莊」了,一般說來,「起霸山莊」固則霸勢十足,氣焰驕狂,可是尚無昭彰惡名,亦從未聽聞過他們有什麼離譜的行為;有關爭紛——的處理,黑白兩道土全有相沿成習的傳規可遁,走極端,行偏鋒的例子不是沒有,卻不多見,至少,像「起霸山莊」這樣光頭淨面的大基業,以」八荒相國」仇勁節的名望,是不該也不會恁般瞎整的……。

  那麼,幹下這檔子事的人又是誰呢?嚴良,何小癩子,駱修身,或著艾青禾的問黨?還是其他同自己生有過節的什麼人?

  深深吸一口氣,莊翼自椅中緩慢起立,他若有所思雲若有所得的行向門外,目下他只有一個結論——就是等待,不管那一路的牛鬼蛇神綁架了他的老爹,必然有其行為的目地,易言之,他們為達到目地,遲早會和莊翼有所連絡或溝通,而如今物件不明,難以主動,除開等,也只有等了。

  牽著坐騎踽踽而行,莊翼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因為就算要等,也得等在一個對力比較容易尋找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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