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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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英左跳,右蹦,雙臂斬落,大概他的兩眼也被廖沖那一口血給噴瞎! 銅鈸再閃,翟英的腦袋被削去一半,他的腦漿,混著濃稠的血液揚濺,他尚未倒地,廖沖更進一步,大旋身,攔腰將翟英劈為兩段! 瘰鬁的腸髒飛散四周,血沫子灑落,人的形狀變成了這樣,就不再似人的形狀了,歪歪斜斜的,廖沖瘋虎般殺向了那些圍搏左近的「金牛頭府」所屬! 就在這時,宮笠的「大旋龍」飛卷起排排黑色氣流,有如並列的長龍——立天頂地,挾著震耳的風雷之聲,山撼海湧的罩向孫嘯! 孫嘯的形狀已不像孫嘯了,他更似一個走魂的厲鬼,一個獰怖的惡魔,他竟不顧當前浩瀚強猛的力道,貼地飛射,單臂驀然彈起尖銳的勁勢,而這股奇異的勁力,卻又能突破宮笠的鞭山氣牆,在連串的「噗嗤」聲中透穿而入! 這門功夫,乃是孫嘯的絕技——「無形箭」! 刹那時,宮笠「闊蛇口劍」展現了一度扇形弧光,弧光中,晶芒流燦! 不可否認的,宮笠的防守是稍慢了一點,因為對方這「無形箭」的威力,實在出乎他的意外! 那一股尖銳勁力,激撞得宮笠的「闊蛇口劍」震動吟響,而其中,仍有兩股擊中了宮笠的腰側與小腹,但是,孫嘯卻被那如山的鞭影打得滿地在爬! 於是,宮笠憋了一口氣,猛力格進,他的長鞭抖成一線,再戳孫嘯! 猝然間,滿身浴血的孫嘯單臂撐地,貼著鞭身倒飛,右袖暴起,錐球倏閃之下射向宮笠腦門! 抖成筆直的長鞭,便在此時有了奇異的變化——鞭梢子微微一抖,竟怒矢般「嗖」一聲往回卷射,驀地透人孫嘯背脊,更將他整個人撞送過來,而孫嘯那枚錐球便偏了方向,貼著宮笠頭頂飛向空中! 雙目平視,宮笠的「闊蛇口劍」橫揮,「呱」一聲暴響,孫嘯的身子也分成了兩半,一半跌過官笠背後,一半落在宮笠腳下。 孫嘯沒有哼過一聲,至死沒有哼過一聲,他的兩截身子,下半部仍在抽動蠕顫,上半部,孫嘯的雙目爆出眼眶,臉孔青黑歪扭,一口牙全啃進了地磚裡! 滿地的血,滿地的肚腸腑髒,像是走進了屠場,便是人身上的東西吧,在此刻看來,也與畜牲一樣的卑賤不值了…… 四周,一片完哭狼號聲,那些黃衣漢子,有的被劈向半空,有的正在地下翻滾,有的卻像喝醉了酒,全身是血,跌跌撞撞的踉蹌著,而更多的人在亡命奔逃,廖沖有如兇神惡煞,沿著大廳到處追趕斬戮…… 宮笠吸了口氣,急切大叫:「廖兄,這些小角色不值費神屠殺,不要忘了堡後隱藏未露的那雙狗男女!」 身形回掠,廖沖血透重衣,喘喘怪吼:「都是一干邪魔鬼崇,妖醜魑魅,全是些披著人皮不生人心的九等畜類,我要通通斬盡殺絕,雞犬不留,我要刨他們的根,挖他們的祖墳啊……」 一把抓住廖沖手臂,宮笠厲聲道:「不要捨本逐末,廖沖,井容與夏潔才是如今我們最大目標,才是我們不可漏掉的死仇,而貴財和淩濮也都受創倒地,急須救治,豈能再分心誤時于這些唆羅爪牙身上!」 提起鮑貴財,廖沖如夢初覺,他身子一震,帶著哭腔惶然回顧:「貴財,是了,貴財,我可憐的徒兒,苦命的寶貝蛋啊……」 宮笠拉著廖沖奔至鮑貴財與淩濮倒臥之處,俯身略一檢視,不由興奮的叫:「都還活著,廖兄,他們都還活著,我們去一人背一個,馬上撲到後面解決了那對狗男女之後,再立時設法為他們診治療傷……」 廖沖又像哭,又像笑的顫著聲道:「都活著,真的都活著?你沒有哄我吧!」 宮笠背起了淩吸,又催促廖沖抱起鮑貴財,邊焦急的道:「我還有心情同你開玩笑?走吧,我們趕緊往堡後去,遲蔔怕他們逃掉,一旦漏網,再要找尋就大不易了——一」 兩人一個照顧一個,再也不管大廳的情形,他們沿著側廊撲向堡後,十分輕易的衝破一間房門,由房中的後窗淩空掠出,嗯,不錯,堡後臨著懸崖的一塊平場地上,果然築有十分巧雅的精舍四幢,也果然都以粉牆相隔,不過,中間皆有月洞門互通。 要找尋井容和夏潔所居住的那幢房舍很簡單—一右邊第一幢就是,只有那一幢小院裡植有花草,是用泥土鋪填於礁石基面上再行種植的花草,開得也很茂盛,在彩色與香氣的點綴中,頗有幾分清雅的韻致。 當然,充斥在宮笠胸脯間的卻絲毫沒有這樣優雅的感受,他只覺得勢血沸騰,怒火如焚,那樣熾熱的恨,火炎的仇,把他的眼,他的心,全燒紅了! 多少波折,多少磨難,多少痛苦爭鬥,等待的就是現在,就是這一刻! 像兩頭負著幼鳥的大鳥,他們迅速掠至那幢精舍,也只是剛剛越過粉牆,就似天崩地撼,一聲霹靂般的巨響震動,跟著又一連串的爆炸聲及轟隆聲,倏時火光騰霄,烈焰熊熊,背後矗立的石堡,竟已隨著那聲巨響而坍倒散塌,煙硝迷漫,碎石紛飛裡,堆砌的「金牛頭府」,更仿佛基頹柱拆,散碎傾覆。 倒塌的過程先是決定性的毀滅,然後是持續的,震動的串連聲聲倒坍的音響,似乎是連座「飛雲島」也要被搖撼得分裂了…… 當這陣巨大又猛烈的震撼過去之後,只剩下細碎的殘餘尾韻了,伏隱於粉牆之後的宮笠與廖沖才謹慎的站起身來,兩個人滿頭滿臉,全都叫灰塵煙硝沾染得不成樣子,而那間隔四幢精舍的粉牆,也有部分震塌或被飛石砸倒,房屋的本身,也是斑斑痕痕,頃如蝕剝,只此瞬息,業已失去原先的光鮮了。 鮑貴財與淩濮,則仍暈迷未醒,蟋曲在牆角下,方才爆炸開始時,宮笠和廖沖乃是以自己的身體覆遮在他們身上,宮、廖二人並未受傷,當然,在他們以身體掩護下的人也必然完好無損。 似乎有些迷惘,也有些驚愕,廖沖愣呵呵的沙著聲音道:「呃,這是怎麼回子事?」 宮笠收回視線於曾經獰猙矗立,如今殘墟頹傾的石堡,身形暴翻,人已射向眼前那幢精舍門內,片刻後,他又飛掠而出,以快逾風旋的去勢,將其餘三幢房屋也做了個仔細的搜索,但是,從他轉身回來的憤怒表情判斷,似乎他沒有發現什麼,沒有找著他想找的那兩個人! 宮笠神色陰沉,目光凜寒的走向廖沖身邊,廖沖正蹲著身子在查視鮑貴財與淩濮的情形,當宮笠立定,他急忙站起來,急切的道:「還好,他們兩個仍在喘氣,心跳脈博弱是弱了點,卻尚不亂,看樣子救活的希望很大,真是老天保佑啊……」 點點頭,宮笠道:「這就叫人放心了。」 用力晃動著腦袋,廖沖道:「剛才那一陣爆裂巨響,可是」金牛頭府「的石堡給炸掀了?那等驚天動地法……」 宮笠道:「不錯,那座石堡已被夷平,形同廢墟…」 廖沖茫然道:「奇怪,怎麼會忽然爆炸起來?又是用什麼玩意起炸的?」 微指衣袖上的灰土,宮笠沉沉的道:「當然是火藥,大量的火藥!」 突然抽了口冷氣,廖沖臉上變色:「天爺,這樣說來,我們差一點也被炸在石堡裡了?」 宮笠淡淡的道:「是的,差一點,如果我不強拉你離開的話,現在我們也正埋於千萬斤棱角粗席的層疊石堆之下!」 廖沖怔忡了好一會,方才像做醒一場夢似的道:「先前那一陣子,老弟,我約莫是有些迷糊了,貴財一倒地,我簡直就瘋了心啦,那等悲憤激怒法兒,除了想多宰幾個人為貴財報仇之外,任什麼也顧不得了……」 宮笠道:「我瞭解,但那無補於事,若你不跟我出來,連橫的帶豎的,我們得一遭擱在裡頭!」 廖沖猛的扇了自己一記耳光,恨恨的道:「我糊塗,我昏聵,我混帳,說什麼久經陣仗,慣曆風霜,他娘的些微定力也沒有,不但危害自己,更險些牽累他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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