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一七〇


  「沒影子」寶泉閃躲極快,果是人如其號,在宮笠這雷霆萬鈞的一擊下,他首先暴抑出六步,宮笠殲殺了邵大峰,逼迫固彪入了死地,淩空旋翻,再撲寶泉,而這時,孫嘯已形如瘋狂似的一般隨後追至!

  宮笠似乎不見不聞,他劍鞭交織,猛落急卷,寶泉在地下連連滾動,一雙「峨嵋刺」拼命招架,孫嘯則挾著其雄渾的掌力兜頭壓向宮笠!

  陡然間,宮笠雙腳,幻出幾十個黑影,蹴踢孫嘯,而長鞭「嗖」聲彈飛,刹時映化成一蓬鞭雨並襲,而他的「闊蛇口劍」,則去勢如虹,把正在地下滾逃的寶泉聯手斬斷,活活釘死!

  孫嘯雙目赤紅,形容猙厲之極,他身形不變,去勢如舊,單臂在急速的顫揮裡,將千百股勁力溶為一片,猛卷反迎,人影交掠,孫嘯連中三鞭,衫破肉綻,血肉橫飛,但是,他空蕩蕩的右袖卻猝而抖閃,袖口中,一團拳大的錐珠倏射倏縮,打得宮笠幾乎摔跌下來!

  那是一枚連著銀色細鏈的錐球,就像一個拳大的刺蝟,全都嵌滿了尖銳的錐角,這一記,是打在宮笠的腿臀部位,如果孫嘯不是在挨鞭之下身形不穩而失了準頭,宮笠受的創傷恐怕就會更重了,饒是如此,宮笠的左大腿根部,仍是破裂一個血洞,由傷口肌肉的陷凹與血糊狀看來,那枚錐球不是釘進去的,而是硬生生嵌進去的!

  一個踉蹌之後,宮笠手上已拔回了插在寶泉屍身上的「闊蛇口劍」,他的左手才觸及創柄,右手的長鞭已如一條盤卷的怪蛇也似飛向孫嘯!

  滿身血污,面孔扭曲的孫嘯,模樣像要吃人似的張牙舞爪,他一面硬攻,一面挫牙欲碎的吼:「卑鄙下流的東西,你還有什麼臉面叫你的字型大小!」

  宮笠的「大旋龍」飛騰閃掣,短闊口劍刃則晃掠不定的以吞吐的電芒做著探試,他冷冷的道:「以眾淩寡,孫嘯,並不比我的戰法更有光彩,而搏命之際,又有誰訂下了一定的規律及程式!」

  孫嘯極快的移挪騰飛,單掌有如水銀瀉地,那般無孔不人的劈斬穿舞著,他右邊衣袖中的錐球則時而閃射,收縮之間,神出鬼沒。

  「我會要你死在這裡,宮笠,我會一丁一點的零剮了你,碎削了你,活殺了你!」

  宮笠沒有回答,只是全心全意幫著進退攻拒,大腿上,血流如注!

  另一邊,和「大鉤爪」常陰拼戰中的淩濮,驟然在一個騰躍中撲向了常陰,他的身形宛若一團圓球,由上而下。

  銀槍直穿,金盾旋滾,常陰立時鬚眉俱張,大吼如雷,旋身,拋肩,雙爪暴探,反攻敵人中盤!

  向下急落的淩濮,竟然不躲不避,迎著對方的雙爪沖上,他的金盾飛快交舞撞擊,光頭倏縮,在離地那樣接近的高度裡,做了一個美妙又石火般快速的翻滾,連人帶槍刺向常陰!

  全身驀地後仰,常陰雙爪各自劃過一個小弧由下往上暴揮,他的右手爪在淩濮金盾扁砸下「當」一聲斜蕩,左手爪卻在淩濮背上抓下了五條深深的,幾可見骨的血痕;肌肉是硬被撕碎刮裂的,那樣的痛苦,尤其於利器的切割,但淩卻忍受了,實際上,如果他想躲避這個傷害,是可以躲過的,只要他躍閃出去,然而他不願這麼做,他要冒這次危險,受這樣的創傷,目的僅是要收回他預定的代價——他在面孔的突兀歪扭中,尖銳的銀槍也電掣般透進了常陰的胸膛,常陰全身猛縮,右手蕩出折鉤爪回掃,淩濮急速仰頭,勁風過處,臉頰上又被帶開一道血口子,他在血光中怒吼著,金盾的齒錐更將常陰撞出五尺,倒跌向下!

  常陰口中發出來的慘叫,泛著如此淒怖的尾韻,窒噎在滿回的鮮血湧噴裡,貝九峰便在這時流光般掠至,鐵碗猛扣淩濮頭顱!

  淩濮拼命縮身旋竄,碗沿切開他的一片頭皮,頭皮血淋淋的披在後腦上,貝九峰雙腳飛閃,淩濮又連著八個跟頭跌滾!

  貝九峰身形奔騰,快不自言,他獰笑著再度閃進,聲如果泣:「小輩,交頭吧——」

  狂吼一聲,淩濮彈身倒翻,金盾橫切貝九峰小腹,銀槍點閃,直指敵人五官——這是個同歸於盡的打法!

  傲然冷笑,貝九峰的右手「鐵罩」原式加速扣下,左掌微抬橫推,猝起無形勁氣,頓時將淩濮壓窒得重重跌回地下!

  斜刺裡,鮑貴財的一雙「月牙圈」猛推貝九峰的腰助,空氣撕裂中,來勢急勁,似是要一傢伙將這位魔頭切為兩半!

  喉嚨裡悶嗥著,貝九峰怒極換式——「鐵罩」倒翻,猛砸來近的「月牙圈」。同時,雙腳再起,在連串虛實不定的幻影隱現下踩向淩濮!

  鮑貴財的面孔在這瞬息間越發變得醜怪可怕了,他睜凸著一雙斜眼,歪咧著嘴巴,額頭上暴浮青筋,喉中透出嗚咽似的嘯叫,一副拼命的架勢,竭力以他的一對「月牙圈」碰撞貝九峰的「鐵罩」

  「鐵罩」卻在貝九峰徐長而又怪異的笑聲裡閃幻出旋轉、遊移的景象,像一團團惡鬼的影子,反卷向鮑貴財。

  這時,淩濮仍在貝九峰雙腳的攻擊之下,他滾動躲避了七次,每於風勁力猛中險極閃開,花磚連串又密集的碎裂,碎屑紛濺,突然,他似橫了心,猝而以金盾蓋掩胸腹,眨眼間硬接了貝九峰踩下的一腳!

  金盾「鏗」聲問響,刹時四印了一雙腳印,盾身更直壓淩濮胸腹,逼得他「嗷」的噴出了一口鮮血,但就在血花詭奇的豔麗圖案中,淩濮奮以全力,將他的銀槍筆直插進貝九峰的襠下,透入腹內!

  貝九峰的怪叫已不像是出自人口了,充滿了至極的驚怒,無比的痛苦,與瘋狂的野性,更臻合了訝異,不甘,絕望的內涵,怖栗與酷烈;他猛的踉蹌出幾步,鮑貴財已趁機不顧一切的朝他沖來!

  圓胖的面形變為怪誕的狹扁,紅潤的氣色代之是烏紫的陰霾,貝九峰的五官也牽扯得移了原位,他死盯著沖近的鮑貴財,突然左手揮動——幾乎在他左手的一晃下,鮑貴財的右肩胛上已顫巍巍的釘紮進一樣奇形物件——一條烏黝黝的,雕樓成蛇形的校狀暗器!

  幾乎不分先後,貝九峰的「鐵罩」又扣向業已暈死過去的淩濮腦袋!

  被這枚蛇形暗器打了一個轉子的鮑貴財,立時尖號出聲,急切之下,他竟「咯」的飛出一口黃痰,不偏不斜的打中了貝九峰的額頭,黏稠的黃痰卻帶起了骨骼的碎裂聲,痰液居然隨著貝九峰的額骨內陷,於是,貝九峰的「鐵罩」「嗆當」一聲無力的墜落,他也宛似歎了口氣,軟軟頹癱下胯,依然抱著深入腹內的那只銀槍!

  鮑貴財歪歪斜斜的奔向地下的淩濮,可是,他才只挪動幾步,卻驀然雙眼上翻,臉色急速變為烏黑,口鼻中也流出紫血,身子一陣痙攣,人已僕倒。

  和「風火獸」翟英殺得難分難解的廖沖,在發覺了自己的徒弟的情形之後,不禁肝腸寸斷,心如刀絞,他瞑目切齒,悲憤至極的狂吼:「貝九峰,你這頭老狗,老雜種,老畜牲,你你你……你竟然算計了我的徒弟……」

  當然,貝九峰是不會再回答了,永遠也不會再回答了。

  翟英施展的一柄「軟帶刀」掣掠揮霍,在漫天的雪虹銀芒交織下,他尖刻的叫:「廖老邪,便不妨與你徒弟做個伴,一起到陰曹去和貝九峰打官司吧!」

  「大鬥鈸」像兩團輝耀的烈日在飛舞,廖沖一面狠攻翟英,一邊瘋狂大罵:「翟英,你這不是人操的野種,我叫你滿口放屁,吐些絕子絕孫的渾話,我徒弟若真個喪了命,看我不分你們的屍,挫你們的骨,叫你們用千百條狗命來頂翟英猝躍半空,」軟帶刀「映炫著閃亮的光華成網狀下落,銳風尖嘯中,他左掌猛揮,炙煞的勁氣撲頭壓迫,同時,三團紅球也一起飛射:「姓廖的,你上道吧!」

  廖沖一沖而起,「大鬥鈸」鏗鏘縱橫,腳底,三團紅球互碰,「轟」的布開了一面藍晃晃的丈寬火網。

  翟英在連串的翻滾騰挪下,「軟帶刀」劈掠如電,以不同的角度,迥異的方面,各式的光彩,將刀刃或是幻散,或是凝結,銳風破空,包容著千變萬化,而其間,溜溜的細小磷光火箭,瑩瑩的暗綠毒針,團團爆開烈焰的彈珠,便不停的躲襲廖沖,他像一頭周身都能喚風發火的怪物,「風火獸」,真是名符其實,一點不錯!

  在這樣險惡的情勢裡,廖沖便展顯他出神人化的超絕身手來了—一他完全以快速至極的閃挪,細微準確無比的穿越,狠辣又淩厲的攻守來應付,每于一發中進退,微隙裡回轉,而「大鬥鈸」翩連分合,仿佛光輪焰弧,流旋飛掠,神鬼莫測!

  當翟英在一蓬暗綠色毒針的閃閃揮射下。趁時以「軟帶刀」作長虹再戳的狠攻時,廖沖就豁命死搏了——他在倏沉之下,一對「大鬥錢」猛然互並,硬挾住了敵人的軟刀,但刀尖借一股銳勢突出於鈸外,劃破了他的眉心,翟英奮力拔刀不出,驚怒之下,飛快弓腰抬肘,於是,三隻磷火箭在近距離中射入廖沖手臂,磷燃火起,炙肉嘩剝有聲,更冒起了嫋嫋青煙;廖沖只能咬牙,強行忍耐,雙線問處,翟英哀號著一隻手臂業已斷落,便突兀間,翟英猛起一腳,廖沖雙錢再起橫擋,自己雖然挨了一腳,內腑湧動卻借鈸起之勢消卸了對方不小勁力,他往後踉蹌,「哺」

  的一口鮮血噴得翟英滿面開花,血隔著血,已分不清那是廖沖吐出的血,還是翟英臉上的血了!

  廖沖單線回削,「呱」聲把人肉的的磷箭連著大片皮肉削脫,他在翟英曝叫著摸索撲撞的當口,另一面鈸刃已閃電般切下了翟英僅有的獨臂!

  「嗷——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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