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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宮笠淡淡的道:「你腦爪裡的紋路太少,淩濮你該明白,我們同刁長盛既無深仇,又無大恨,豁上命去爭生死,劃得來麼?」

  淩濮笑道:「還是頭兒你經得多,看得遠,要不,我為什麼叫你頭兒,不是你叫我頭兒?」

  瞪了自己這位老夥們一眼,宮笠管自進入茅店之中,而這時,廖沖早已占住一個座頭,就像三輩子沒有吃過飽飯似的,在那裡狼吞虎嚥起來,站在一邊的鮑貴財更是饞涎欲滴,急得心慌,但礙於輩份,他尚未像乃師那樣張牙舞爪,一見宮笠,這位「疙瘩瘸子」先咽下一口唾液,趕緊道:「二二叔快快請入座吧,俺俺這邊廂,業業已餓得前前心貼貼上了後後牆啦,你你老不來,俺俺又吃不得,幹幹看師師父獨個兒吃,這這滋味,可哥比什麼都都要難受…」

  宮笠忙道:「不必拘禮,貴財,坐下一起吃吧!」

  大口撕咬著一隻鹵雞腿,廖沖含混不清的道:「偏偏你就有那麼些客氣,還要目送他們上道,我可沒你這般的周」到……」宮笠偕同鮑貴財,淩濮一同落坐,他撕了一塊烙餅,慢慢的用手攝下一小片送進口中,十分有滋味的咀嚼著,邊道:「這不是周到,廖兄這僅是一種禮貌罷了。」

  舔了一下油光光嘴唇,廖沖哼了哼:「我們救了他們三條命還不夠?猶要和他們講什麼他娘的禮貌?尤其在饑腸轆轆的辰光下,這禮貌二字就更不必談了,塞飽肚皮最是要緊……」

  宮笠笑道:「你先去塞飽肚皮,我來為你送客,豈不兩全其美,般般俱到?」

  又咽下了一大塊醬牛肉,廖沖舉起一邊的土瓷碗來灌下兩大口酒把肉送下喉去,抹了抹唇角的酒漬,他瞪著眼道:「平素你也少有今天這般殷勤,姓宮的,我發覺此中有鬼。」

  宮笠道:「有什麼鬼?」

  哼了哼,廖沖道:「幫那三個狼頭的場,去招惹刁辮子,好像是你們暗裡串通好的,似乎你們幾個早就在心中有了默契一樣,端瞞著我一人!」

  笑笑,宮笠道:「你是指我們三個?」

  用手撕下一隻雞翅膀啃著,廖沖以手指一一虛虛點過三人的胸膛:「就是你們三——個,你,淩夥計和貴財這小王八羔子!」

  鮑貴財努力吞下一大截臘腸,趕忙道:「冤冤枉,師師父,天大大的冤枉呐,俺俺們幾時瞞著你老老人家什什麼啦?又又哪裡串通了什麼來來著?」

  廖沖吸了吸雞翅膀上的油漬,道:「數你最是混帳,你他娘說話只說上半截,卻留著另一半在肚皮裡不往外冒,小王八羔子,你告訴我和那卜君武是素識,我怎會料到你們居然是在那種情況之下認識的?上擂臺搶老婆,這算是什麼玩意的交情?反過來講,更應該是架梁才對!」

  臉孔一紅,鮑貴財呐呐的道:「俺俺可也沒瞞著師師父啊,原原本本就是素素識嘛,可不?」

  廖沖悻悻的道:「像這樣的交往,值得為他們拼命?娘的!」

  鮑貴財咧咧大嘴,尷尬的道:「同同台搶老老婆,也也算是有緣,師師父,這這……」

  「呸」了一聲,廖沖呵責:「還他娘的強詞奪理?」

  扭過頭,他又向宮笠與淩濮道:「你兩上明明知道共中是怎麼回子事,卻也閃著個腦袋不放聲屁呐,一心一意是想叫我捅這個漏子,你們說說,這不是串通好了來算計我一個人還是怎的?簡直不分老小,一概灌足『迷糊湯』了!」

  宮笠啜了口酒,慢條斯理的道:「本是一樁好事,廖兄,經過你這張尊嘴一傳,就完全變質了,聽起來非但不是一樁好事,更成為一樁欺瞞之罪啦!」

  廖沖大聲道:「不是『欺瞞之罪』,又是什麼?你倒是說給我聽聽!」

  這時,鮑貴財以求救的眼光望向宮笠,神情裡,是希望他這位幾乎「無所不能」的二叔能夠講出一番他想說又說不出的真憑實理來,否則,他這做徒弟的可就一番好心,偏生背上黑鍋一口了!

  宮笠平靜的道:「是貴財一片孝心,也是我們哥倆個的一番盛情,廖兄。」

  嗤之以鼻,廖沖道:「奶奶的,越說越是美了,叫我去招惹刁辮子拼命,事實上卻又根本不值,也不該拼這個命,刀口子上,腦袋的把戲,還說是孝心,是盛情?娘的皮,你們乃是合夥挖好了坑在叫我往下跳!」

  宮笠笑道:「這才真是應了那句俗話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廖兄,你這位老江湖在世面上,也闖混了大半輩子,怎的越混越癡呆,越混越往回活了!」

  「咯崩」咬碎了一根雞骨,廖沖怒道:「這是什麼話?」

  宮笠好整以暇的道:「金玉良言,廖兄。」

  廖沖惡狠狠的道:「你給我解釋清楚,姓宮的,否則我今天和你沒個完,和淩濮、鮑貴財,你們三個人通通沒有個完!」

  和悅的笑了,宮笠安詳的道:「好,你稍安毋躁,讓我說與你聽,廖兄貴財之所以把話只講了一半,他僅告訴你同卜君武是素識,而不言是在哪一種情況之下相識,及又有什麼交情,其目的,當然是逼使你出面攔止刁長盛,主要的,他是希望你對付刁長盛,觸觸這『四九辮子』一個黴頭,解救卜君武兄弟三個,只是順帶的名目藉口而已,但是,你可曾想到過,貴財為什麼要設法使你與刁長盛對陣?」

  廖沖氣衝衝的道:「我正想知道這兔息子心裡是在搞的什麼鬼!」

  宮笠道:「無他,孝心而已。」

  廖沖怪叫道:「孝心?給老漢惹這等的麻煩,也叫是『孝心』?這,這叫禍心!」

  一邊,鮑貴財委屈的道:「冤冤枉,師師父,黑黑黑天的冤枉啊……」

  點點頭,宮笠道:「不錯,貴財,你確實被令師冤枉了。」

  廖沖重重的道:「我他娘冤枉了他什麼?」

  宮笠沉穩的道:「貴財本身對刁長盛並無好惡,在今天之前,貴財甚至不認識他,但貴財一心一意要促使你同刁長盛對擂,只是因為刁長盛與你不和,因為刁長盛總是與你爭執,對你不夠尊重,更因為你對刁長盛不滿的緣故;貴財才要替你出口氣,但你又不允,所以逼得他使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手腕,骨子裡他是盼望你出頭之後,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弟子服其勞』,找刁長盛鬥上一場……」

  廖沖神色已緩和多了,但卻沒好氣的道:「大膽,狂妄,這小兔崽子豈是刁辮子的對手?」

  宮笠道:「他一片為師效命的孝心,是不是力可勝任,業已不在考慮之列,越其如此,方才越顯他忠介耿直,若是易如反掌,遊刃有餘,便也不見得有什麼出奇之處了。」

  廖沖乾笑一聲,道:「你這張嘴呀,真是呼風是風,喚雨是雨,能把死人也說得活,娘的,我算服了你啦……」

  宮笠接著道:「至於我同淩淄亦不反對這件事像此般發展,無他,一是默許貴財的孝行,二則,也借此要表示一點我們的心意,廖兄,你待我二人義薄雲天,不惜和身伴我二人赴湯蹈火,因此我替下你來,力搏刁長盛,僅算對你做些報償,多少還一還欠你的人情債;話像這麼一說,大概你不會再責怪我們,氣惱我們了吧?」

  嘿嘿笑了,廖沖微見窘迫的道:「我講不過你,別提啦,來來,咱們先幹上一碗再說!」

  一碗烈酒咕嚕咕嚕的下了肚,也把幾人的舌頭化開了,鮑貴財打著酒嗝,一雙眼紅通通的往中間轉聚著,哈哈傻笑:「二二叔,你你真行,真真行!」

  宮笠道:「行麼?」

  鮑貴財吸了口口水,眉開眼笑的道:「著若不是二二叔你呀,俺俺可不把這這口黑鍋背定啦?叫俺俺來說,只怕怕三天三夜也也說不清,但但二二叔你一開開口,三言兩兩語,就就叫俺師父樂樂開啦,二二叔啊,你你簡直文文武全全才,學學富五車,手手把式行,口口把式更更行,二二叔,你你就和神仙一樣啦!」

  宮笠笑道:「別把我捧得太高,否則,有人不高興啦。」

  鮑貴財忙道:「誰誰會不高高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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