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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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一咧一扁,潘光祖嚇得猛然縮頭,同時發出一種嗥號似才怪異叫聲,那等情景,委實夠瞧! 可是,淩濮抬起的左手只是停在空中,並沒有任何動作,他唯一所做的事,僅僅將他的左手抬到如今停頓的那個位置而已! 官金柔和的道:「別慌,潘光祖,還沒有沾到你哪!」 立時醒悟過來的潘光祖,不禁羞窘交迫。難堪得無地自容,他的面孔赤紅泛紫,宛似漲成了一付豬肝,滿口牙咬得咯咯的響,兩隻眼珠子就像噴火似的怒瞪著高舉左手的淩消! 宮笠平靜的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潘光祖,怎麼樣?」 潘光祖的回答,只是重重吐了一口唾沫! 於是,那口唾沫噴出他的嘴唇,一口血水也跟著朝外噴——淩濮高舉的左手快得難以言喻的摑向了他的面頰,這一擊之力,把潘光祖的整個腦袋打得往一邊偏揚,而尚不及回復原來位置,淩[濮耳光又正反揮摑,連串的清脆擊肉聲中,眨眼間潘光祖已吃了二十記大嘴巴子! 唾液,血水,含著細碎的肉沫子斷裂的牙屑,隨著潘光祖前俯後仰,左歪右斜的腦袋往四邊噴灑,二十記耳光開始在突兀,又結束於一刹! 淩濮緩慢的道:「姓潘的,這是先請你喝一頓『迷糊湯』,接著上的是瓜果子盤,然後,整席大菜便一道一道往上端,你仔細咀嚼,逐件享用,如果終了席還撐不死你,你就可以邁開八字步揚長離去!」 潘光祖不但在「金牛頭府」是第三把交椅的人物,江湖上也稱得起威風八面,平素高高在上養尊處優慣了,幾曾吃過這樣的苦頭,受過此般的窩囊?這時,他只覺耳朵嗡嗡嗚叫,雙眼在暈黑中偏又見金星冒射,一顆腦袋痛漲欲裂,左右面頰僵麻火辣,張張嘴是滿口的腥咸,連舌頭都粗腫到似乎不聽使喚了! 與潘光祖鑽扣在一起的另外四個人,俱皆面青唇白,神色惶驚,除了雷雄還在怒目相視,其他三位,業已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透一口了! 宮笠朝著淩濮又點點頭。 只見淩濮伸手抓住了潘光祖在枷內的一隻手,右手翻問起落,潘光祖已殺豬似的尖嚎起來,他的雙手十指指甲縫裡,赫然已各處插入一根尖尖的竹簽,那是十根褐黑色的,光致又細小的竹簽! 十指連心是不錯的,潘光祖慘號著,全身抽搐,尤其扣在木枷內的雙手更是抖動得厲害,他凸突著雙眼,一聲連著一聲在淒厲的呼喊,血水混著口涎淌自他的嘴角,流沾得衣襟全是一片腥穢! 很快的,他插入竹簽的十個指頭已經腫脹起來,仿佛變成一隻只烏晶黑亮的蘿蔔,嗯,這十隻幼細尖銳的竹簽,顯然是喂毒的! 表面的腫脹已夠令人觸目心驚的了,但卻不及身受者的痛苦于萬一,那種刺骨的痛,錐心的痛,炙熱又撕裂般的痛,再加上奇異的麻癢,抽搐性的刺激,像是把潘光祖全身的肌肉倒刮,五臟六腑翻轉,把他的經脈都反逆了! 叫聲就和哭嗥差不多了,潘光祖在聲嘶力竭的喊,令人毛髮豎立的號,似那等的傷心法,其實卻是這樣極度的苦楚使他承受不住! 再也忍不住了,雷雄暴烈的大吼:「住手,快住手,你們這兩個下賤的邪物,狠毒的屠夫,你們還要不要臉?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你們要遭天打雷劈啊!」 宮笠笑道:「雷雄,別急別躁,這才只是剛剛開始,令三當家的反應也很正常而且十分合情理的,並沒有出乎我們的意料,接下去,他還會叫得更凶,號得更慘,我並且向你保證,再換過三樣方式,他就會安靜下來了。」 雷雄目哪欲裂,血沸如騰的厲呼:「混帳王八蛋,小人,劊子手,沒臉沒皮的一對凶徒,你們還不馬上停止這種非刑?你們簡直是禽獸,是畜生是豬狗……」 宮笠不溫不怒的道:「你是在打抱不平?」 雷雄怪叫:「你們竟敢如此虐待我的三哥,這般折磨『金牛頭府』的首要人物,血債血償,我要叫你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來補償,我——」 「我」字還未及蹦出他的舌尖,淩樓的巨靈之掌已同方才一樣如法炮製——也是一樣的二十記大耳光,結結實實,沉重非常的摑向了雷雄臉頰,就在雷雄的口涎血水,肉沫子,牙屑,隨著他四拋的腦袋噴灑時,淩股眨眼下也將另外十隻毒竹簽刺人雷雄的十指指甲縫中! 於是,那樣淒怖尖銳的號叫,便又自雷雄口裡發了出來。 微微「噴」了幾聲,宮笠一派失望之色:「我還以為我們雷老四的骨頭硬,氣節高,咬得住牙,哪知他一旦號叫起來,居然比這姓潘的更來得驚人,真是糟糕……」 潘光祖在嘶啞慘怖的呼號,雷雄也在嘶啞慘怖的呼號,兩個人像在比賽著誰叫得聲音高,誰喊得尾韻長,當然,雷雄才開始發音,他的聲調較之潘光祖要來得充沛有力一些。 宮笠無動於衷的又向淩濮點了點頭。 淩濮的反應奇快,他猛一斜步,雙掌五指聚攏有如錘尖,略一閃縮,已撞上了潘光祖與雷雄的脊樑部位——兩個人正在號叫著,卻被這突然的一撞壓低了聲音,但是,這決不是他們的痛苦已經消失,相反的,他們又更增加了一種性質迥異的痛苦! 只見兩人的身體慕而拳曲,頭顱縮進了頸腔,四肢也在怪誕的扭轉伸折,面孔上的五官全因極度的扯移而變形,總之,他們的形態忽然和平時不同了,肢體器官的部位也都扭曲到不可思議的可怕程度,那樣的姿勢,斷不是一個平常人所擺得出來的! 他們的號叫低弱了,暗暗啞啞的斷斷續續的,像是咽泣,在夢吃,但無可置疑的,他們仍在號叫,只是某一種更大的痛苦,令他們叫不出先前那樣的音階了…… 宮笠閑閑的道:「這是一種分筋錯骨的手法,同廖老邪的『錯脈術』有異曲同功的妙用,施之人身,那等筋絡扭結,骨骼散錯的苦楚,便如同淩遲碎剮而尤過於淩遲碎剮,因為,淩遲碎剮的方式是由外而內,這種手法卻自內而外,人人都知道,人的內部器官感是比外面的肌肉表皮幼嫩得多的,是而一旦遭受刺激,品嘗的滋味也就更難消受了……」 似是在治學解理,傳授什麼心法藝業一樣,宮笠侃侃而談,敘述著淩溉方才那兩記出手的內涵與意義,他講得平靜而有條理,並加以解釋,一派安詳之狀,可是,顧子英同那兩位「右角郎」,卻早已心膽皆裂,魂飛魄散了! 接著,宮笠一指顧子英:「現在,該輪到閣下嘗試了。」 心腔子猛烈收縮,顧子英驚駭至極的呻吟出了聲:「不,不,我說,我會回答你們的問題……」 含笑點頭,宮笠道:「很好,識時務者方為俊傑,是好漢,就該曉得不吃眼前虧。」 側過臉,他又向那兩位「右角郎」十分溫和的道:「那麼,你們二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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