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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宮笠低聲道:「廖兄,令徒的武功再是高強,卻也不能同你相提並論呀?你怎能以你的造詣深淺來與貴財打譬?這是不合宜的,況且,別忘了姓雷的不是等閒之輩,好歹,他也是『金牛頭府』的第四個當家!」

  廖沖有些不耐煩的道:「說是這麼說,心裡的滋味可不一樣,老弟,我看不如由我下去把那三八羔子給奪下來算了,大家少些囉嗦!」

  宮笠不以為然的道:「這不好,廖兄,說過單打獨鬥,你一下場,就成了兩打一,豈不是授人以柄?」

  廖沖怒道:「他們已經耍過這種不要臉的名堂了,我還管他個屁?」

  微微一笑,宮笠道:「他們可以不要臉,廖兄,我們卻不能不要呀!」

  窒了窒,廖沖無可奈何的道:「奶奶的,真氣死人了,貴財這飯桶恁的個無用法!」

  宮笠鬧鬧的道:「等著瞧吧,就快了。」

  面孔一板,廖沖突然大吼:「兀那貴財小畜生,你還不趕緊下手收拾姓雷的,尚在那裡逗你娘的什麼樂子?!」

  修貴財運掌如電,雷霆呼轟中,振吭回應:「這這就成啦,師師父,這這就成啦…」

  廖沖叱喝:「快快快,加把勁!」

  就像啟開了一隻魔瓶,宛似遠古那淹沒的傳說重現——鮑貴財猛一吸氣,他那瘦垮垮的身材竟然在一陣急密的劈哩嘩啦骨節震響中突兀的粗漲長高,頓時變成了一個巨人,一座山似的巨無霸!

  在他運功增長時的一刹裡,雷雄似是瘋了心,他悍不畏死的跳起身來,大鐵鍊暴揮狠卷,「嘩啦啦」的砸掃到鮑貴財腰上,打得鮑貴財身子一晃!

  淩空翻躍,雷雄的大鐵鍊再度卷向鮑貴財的脖頸!

  鐵鍊的黑影怪蛇似的一閃,猛一下纏上了鮑貴財的脖子,事實上鮑貴財也沒有躲讓—一雷雄吐氣開聲,雙腳奮力撐在鮑貴財肚皮上,企圖將他這變成了巨無霸似的敵人絞斷脖頸摔出去!

  鮑貴財面無表情,在對方使力拋鏈的同時,他猛一挺頸,左掌上運起了三分力道,淩空一拍,狂飆卷兜,雷雄已怪叫著震起了五六尺高!

  右掌自上而下,鮑貴財微微一抖,雷雄震騰起的身子又偏斜著滾出了七八步。

  雙手倏縮,但聞「呼叱」之聲,雷雄翻滾如風中飄絮的軀體再被鮑貴的「吸龍力」吸了回來,而鮑貴財左手上揚,對方則又擲起了丈多高。

  雷雄的大鐵鍊早已脫了手,就那麼怪誕可笑的掛在鮑貴財頸子上,還有一大截垂懸在他胸前晃蕩著,鮑貴財雙手揮動,勁力澎湃,罡風如飆,便像拋繡球一般,將雷雄的身體上下不停的擲舞!

  只覺得天地在顛倒、在旋轉,四周的景物,在跳動,在重疊,雷雄像要窒息般長叫著,掙扎著,手舞足蹈,滴溜溜的被拋起,又滾回著朝下跌,周而復始,仿佛他已成了虛渺的時空間的過客了——永不停頓的過客。

  於是,這位「金牛頭府」的四當家,眼也暈黑了,腦袋也混飩了,他一面上下翻滾,一面嘔吐,四肢無力的摔協,頭顱軟塌塌的搖擺,外表如一灘爛泥。內裡卻像倒翻了五臟六腑!

  仍是那樣——鮑貴財面無表情,雙掌揮動,似一個僵本又拙劣的特技賣解者,一次又一次的耍著同樣的把戲,將一個人甚不美觀的在拋擲。

  嗯!好一手「巨靈鐵掌」。

  這時,宮笠悄語廖沖:「差不多了,廖兄。」

  哧哧一笑。廖沖道:「這個把戲,有個名堂,叫做『雲裳倒踩蓮』,老弟,好看吧?」

  宮笠笑道:「未免促狹。」

  廖沖也笑道:「好叫雷雄這王八羔子玩個痛快,翻個盡興!」

  搖搖頭,宮笠道:「搞久了怕弄死他?」

  廖沖道:「不會,貴財手下有分寸。」

  聳聳肩,宮笠道。「算了,也折騰夠了,放他下來吧!」

  籲了口氣,廖沖道:「貴財,擱下啦!」

  聞聲之下,鮑貴財猛一收手,雷雄便重重的往下跌落,而就在他離地還有兩三尺的光景,鮑貴財已突的一搖脖頸,那條原來纏繞在他頸子上的大鐵鍊,已「叭」的一聲飛卷而出,那等快又那等巧法,眨眼間便將雷雄捆繞了兩三道,當雷雄的身子「砰」二聲落地,鮑貴財也在一陣骨節密響中恢復了原狀!

  地下,雷雄滿身污泥灰沙沾染,早已暈死過去。

  鮑貴財拍拍手,回頭道:「師師父,俺已把這狗熊捆起來啦?」

  廖沖道:「卻是弄了這久!」

  鮑貴財傻呼呼的笑著道:「這這傢伙,比俺原原先料想中的要高——高明上許許多,他那那身本事,也可真真不賴呢!好好不容易,才才叫他倒倒踩蓮。」

  廖沖沒好氣的道:「虧你還好意思說!」

  斜眼一轉,鮑貴財道:「師師父,還有好好幾個呢,徒徒兒一遭收收拾了吧?」

  廖沖的目光移向對面那三位早成了呆鳥一樣的仁兄身上——顧子英臉白如紙的僵在那裡,眼珠子發直,嘴巴半張,唇角更在不住痙動,好似正在忍受著某一種極大的痛苦似的,那兩位「右角郎」,則更糟糕,居然全身抖索,連嘴唇也泛了烏紫!

  招招手,廖衝開了腔:「那邊三位,如今該輪到你們啦,卻還站在那裡裝什麼蒜?!」

  激靈靈的一哆嗦,顧子英如夢初醒,他沮喪的道:「我……我是虎落平陽,還有什麼可說的?」

  「呸」了一聲,廖沖道:「『虎』落平陽?說得倒美,你配稱做『虎』?奶奶的,『狗夾尾巴』差不離,還是條喪家之狗,土癩皮狗!」

  顧子英臉上的肌肉抖動著,他暗啞的道:「莫以成敗論英雄,我們即使輸了陣仗,你又何必如此挖苦人?」

  廖沖不屑的道:「英雄?我的天爺,笑掉我這一口黃板大牙了,你們還敢自認是英雄?別在那裡暈天黑地了,小兔崽子,你們連那英雄的邊也沾不上!」

  顧子英雙手緊扭,呼吸粗濁,一雙眼珠子都泛了赤紅,他把一口牙全咬進了下唇裡,恨極了也氣極了,但是,他卻不敢妄動一下!

  嘿嘿一笑,廖沖又對著那兩名「右角郎」道:「你們二位又怎麼說?相中了我師徒哪一個?有老有少,有麻有辣,只要有興趣,隨二位挑選,我師徒包准奉陪。」

  兩名「右角郎」齊齊打了個寒然,面面相覷,卻俱發覺同伴的面孔和自己一樣不帶人色,兩位仁兄縮在那裡,悶著頭,屁也放不出一聲。

  廖沖吃喝著道:「倒是答腔呀!你們想怎麼辦?」

  個子高的一個「右角郎」壯了壯膽,硬起頭皮說了話——聲音又啞又微弱:「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跟頭是栽了,你也犯不上咄咄相逼,道上混的朋友多少都得講點規矩,占了便宜還要賣乖,未免太也欺人!」

  廖沖勃然大怒,他厲叱道:「什麼鳥的規矩?我說的話就是規矩!得了便宜還不只賣乖,更要賣狂,眼下我就叫你們見識一番我這高高在上的勝利者賣狂的威風!」

  那個高個子「右角郎」瑟縮著,面青唇白的發著抖:「你——你想做什麼?」

  往前踏近一步,廖沖暴喝:「說,你們是不是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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