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七二


  廖沖就在這時展開了行動,快得像極西的閃電炫映,只是那麼微微一晃,一連串套接的掌影已宛似虛無中凝結成的鋒刃暴瀉而去!

  飛快躍騰,潘光祖身形晃移,「九蓮筆」像蛇出沿,一彈直射。

  廖沖正眼也不看一下,雙掌淬合淬翻,千百股罡烈的勁力,便有如交織羅網一樣倒撒出去,潘光祖立時收筆退閃,廖沖的右手倏抖,並指如前,就在呼嘯激蕩的勁氣迴旋當中指向敵人眉心!

  這並指直戳之勢,不但快得無言可喻,更且邪異得匪夷所思,明明廖沖的雙掌還在翻合的過程中催動那漫天的勁氣,卻又怎能再空出一隻手來運展這麼一招?但事實上,他卻果真如此做到了,做得叫人膛目結舌,不敢相信。

  當然,這也是廖沖的一門特異武技——「大幻指」,其妙之處,便在於這樣的「不可能」上,實則也只是手法上的快速動用而已。

  潘光祖大吃一驚,在危急間他雙手握筆,奮力橫架,於是,「克』」的一聲,指點筆桿,潘光祖踉蹌後退,廖沖的左掌已暴斬頭頂!

  任是兩條膀子又痛又麻,潘光祖卻不敢怠慢,他就地飛滾,「九蓮筆」蛇信也似連連吞吐,光華映幻仿佛烏黑的點與線全在跳動,刺破空氣,發出那種怪異的「葉」「葉」

  之聲。

  廖沖便在對方這密集又淩厲的筆尖點戮中極快的,也是幅度極小的閃移躲讓著,由於他身形騰挪的分寸是如此微小,看上去,便好像他根本沒有動作一樣,可是潘光祖的攻勢卻全部落了空!

  五短的身材猝矮,廖沖側身暴進,雙掌猛起如鐵錘巨作,陡然以雷霆萬鈞之力卷掃潘光祖,潘光祖不吼著,委實是無法抵擋的撲地翻滾,廖沖倏忽族飛,在潘光祖揮筆猛刺,借勢躍起的一刹,廖沖哧哧怪笑,「大幻指」便搶在對方的「九蓮筆」之前,「吭」的一聲撞翻了潘光祖!

  就在此刻!

  空氣中發出一陣削厲的刺耳響聲,一面猩紅赤巾,有若一片鋼刃般斜斬而至!

  廖沖細眯的雙眼暴睜,他不閃不躲,猛揮左掌,但見那面其勢強勁的紅巾「呼」的一聲彈上了半空,可是,卻又碎裂成一片一片飄然落下。

  人們眼中所見,只是廖沖左掌的一次揮斬,然而,實際上卻是十餘次以上的過程了,他的掌鋒,利比快刀!

  潘光祖直挺挺的,四仰八叉的仰臥在地下,雙目圓瞪,手腳不停抽搐,嘴巴裡還吐著白沫,那模樣,像「羊癲瘋」又不似「羊癲瘋」,很可怕,但是,沒有死。

  這種與眾不同的制穴方法,也是廖沖的獨家玩意,叫做「錯脈術」

  現在,他皮笑肉不動的轉向了雷雄那邊,剛才,那面飛來的紅巾,即是雷雄搞的把戲……

  廖沖的一雙眼珠子平素全眯在眼縫裡,這時瞪了起來卻光芒精亮的灼灼逼人!而他瞳孔中所發出的芒彩,不只是閃耀如電,更且冷銳森酷得宛若兩柄利刃,不帶一丁點人味。狠厲極了,也陰毒極了,盯在人臉上,像是能紮進人的心窩子裡。

  雷雄他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覺得全身的汁毛都豎立起來,後頸處涼蘇蘇的,一顆心也在胸腔裡劇烈的撞動,在廖沖冷森的注視下,他連頭都不敢往上抬了!

  嘿嘿一笑——其聲如泉啼狼降,廖沖道:「我說雷老四,這叫『單打獨鬥」?這種抽冷子暗算人的方法,也是你們『金牛頭府』獨佔一味的絕活?我操你的大舅!」

  雷雄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極其難堪的支吾著:「這……呃,只是一種習慣上的反應,沒有人想占你便宜!」

  廖沖大吼一聲,破口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渾不要臉的下作胚子,什麼習慣上的反應?你怎的不習慣在這等光景裡拿刀勒你自己脖頸?卻曉得向別人施暗算?『金牛頭府』居然也能在江湖上傳名立萬,我卻不明白就憑你們這些卑鄙齪齷,無信無義的畜生,怎麼把『金牛頭府』的招牌立將起來的?!丟你娘的人了,你們在道上混世面,沒混上一星半點的人味,端沾上了一頭一臉的大糞!」

  雷雄再是含糊,卻也承受不了這一番痛斥,他倏然面紅如血,氣憤至極的狂吼:「廖沖,你算是哪棵蔥?你他娘的也配來責駡於我?不錯,老子就愛玩這一手,就喜歡抽冷子偷襲,你能怎麼樣?敵對交刃,陣上搏命,還他娘有什麼仁義道德好講?!」

  廖沖的眼皮子跳動了幾下,他沒有生氣,反而呵呵笑道:「這就算不要臉了,嗯?」

  雷雄兇橫的吼叫:「是又如何?同你這老匹夫還能要些什麼三貞九烈?!」

  廖沖斜著眉毛,道:「那麼,你也上來玩玩吧,雷老四,閑著不出手可就冤枉你生成個人樣了!」

  一挺胸,雷雄怪叫:「莫非我還怕你?」

  招招手,廖沖的嗓門帶著乾笑:「不怕最好,你就來嘗試一下呀!」

  突然,鮑貴財問了出來,他大聲道:「師師父,師師父,這個陰陰著的出出手的混帳東西交給徒兒俺俺來打發,他他不要臉,俺俺便給他將臉撕掉!」

  廖沖想了想,笑呵呵的道:「用不著宰他,但零碎罪卻不能少了他受!」

  點點頭,鮑貴財道:「—一定,師師父,俺包管把這——這臭不要臉的小小人當成只猴猴子耍,俺俺會叫他火火烙屁股一樣,滿滿場蹦!」

  廖沖道:「出手斟酌點,別太辣,可也別太輕,記著你師父要給他苦頭吃,也莫忘了你宮二叔要留活口,怎麼辦,好生把持住了!」

  鮑貴財咧著嘴道:「俺俺省得,師師父,這這混小子有他喊天的辰光!」

  閑閑的,宮笠開了口:「貴財,雷四當家的大鐵鍊正好拿來將他鎖住,但他不像只猴,倒更似一頭大狗熊。」

  鮑貴財忍不住齜牙笑了起來,就在他一笑的當兒,背後,「嘩啦啦」的暴響,便隨著一股強烈的勁風掃襲向他的後腦勺子!

  背著身,鮑貴財卻似後腦瓜上生著眼睛,他那條躍腿一拐,整個人便「呼」的倒飛起來,兩手虛抓,空氣中響起來怪異「呼叱」聲,揮鏈猛擊的雷雄竟然像被吸住一樣往前貼近。

  在陡然的驚窒裡,雷雄氣貫丹田狂吼一聲,大鐵鍊朝反方向飛抖,身子借勢滾翻,如此,方才堪堪掙脫了對方的「吸龍力」!

  鮑貴財的身形驟而在空中連連翻騰,翻騰中,雙掌縱橫捭闔,勁力強猛,遮天蓋地,宛似千百鐵杆在交織飛舞,那樣雄渾的力道,不僅激蕩得氣流旋回湧攪,甚至連勁力的邊緣也風銳勢厲,嘯出如浪!

  是了,「斷碑掌」混合著「歸元一氣功」!

  雷雄這一下處境可就痛苦了,他被圍繞在鮑貴財這一層又一層,一重又一重的強渾罡力中,像是一個泅泳在驚濤駭浪裡的受難者一般,不停的滾躲,不停的穿掠,不停的撲跌,大鐵鍊儘管仍揮舞著,卻和他的人一樣,飄搖浮沉得抓不准重心了!

  就在這在洶湧的力道中,鮑貴財便留住了雷雄,但是,他能將對方留住,卻並不是說他就能把對方即刻擺平,雷雄衝突不出,卻動用他身法上的技巧,在鮑貴財淩厲的罩襲下做著避其正鋒的閃躲,固然那種挾在罡氣主流與主流之間的味道是不好消受的,不過,至少他還不會很快的被震翻,他挺得住,便不服輸,一心想在敵人掌勢的夾縫尋隙沖出,以求反擊。

  電光石火般。兩人已換了四十餘招。

  誰也看得出鮑貴財已制住機先,占了上風,但是,誰也看得出雷雄不會即時伏首稱臣,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會掙扎,會報復!

  搖搖頭,觀戰的廖沖老大不痛快的道:「真他娘洩氣,貴財這兔息子竟然搞了這麼久還未能將姓雷的龜孫放倒,簡直是丟我的臉面!」

  宮笠笑道:「別急,這只是遲早的問題,廖兄,你也明白,雷雄不是貴財的對手,如今他在掙扎著,只是作困獸之鬥罷了,撐不久的!」

  哼了哼,廖沖道:「時間一拖長,便贏了也沒啥光彩,如果一場較鬥要撐上個三天兩夜,不必分勝負,光是累,也能把對方累虛脫。了,還比個鳥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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